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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00:48 作者: 櫻桃小酒
待她們走了,青葙才打開衣櫃,隨意披上一件外裳,搬了一張矮桌出去,按照張懷音的話,在上頭擺上香案、瓜果,然後跪在蒲團上對著天上的圓月雙手合十。
張懷音說,這樣月神就能保佑人安康。
她睜開眼,仰頭望天上的月亮,月光皎潔,好似從未變過,可是她卻已經變了許多。
那人離去也有三年了,若他重新投胎,此刻怕是已經三歲了吧。
無論他此刻在何處,青葙都希望他能平安順遂,一世無憂。
可是突然,青葙想到了什麼,睜開眼睛,癱坐在地。
他是戰死,屍首同他的那些戰友們一起被燒成灰,碾成粉,被當時掌管關東的北戎官府賣給了農民做肥料。
這樣的死法,他只能做個孤魂野鬼,是投不了胎的。
她再怎麼祈求,月神都保佑不了他。
青葙的臉色發白,愣愣地看著月光照耀的地面出神,未幾,她忽然起身跑回寢殿,出來時懷裡捧著一大摞書信。
她小心地將它們放在桌案上,兩隻手發抖,有些手忙腳亂地將它們擺好。
信太多了,矮桌上放不下,她便只能移一些到地上,她抓起自己的衣擺,用力撕下一大塊在地上鋪好,確認那些信不會沾到泥土後,才小心翼翼地將它們放在上頭擺好。
等做完了這些,青葙坐在蒲團上,抱住自己的雙膝,輕聲道:
「你總笑我的字不好,我也想寫一手漂亮的好字給你瞧,叫你刮目相看,可是……」
她的聲音帶著些委屈,像是囈語。
「我已經盡力了,只能寫成這樣,這次,你不要笑話我好不好?」
片刻之後,她忽然笑起來,「我知道你不會的。」
青葙拿起一封信,細細地摩挲著上頭的名字,一滴淚啪嗒一下掉上去,將墨跡暈開。
她趕忙抬手,用袖子將臉上眼淚抹去,不敢再哭。
她從身上摸索出一個火摺子,將它吹著,手拿一封信點燃,看著那火將信一點點燃盡,最終化為與他一樣的灰燼。
一封、兩封,三封,自進宮後,寫的兩百多封信盡數被投入火盆。
火光搖曳,照著青葙的臉,直至滅下。
她說:「阿兄,中秋安康。」
李建深從大理寺回到東宮的時候,已近半夜,月亮高懸,整個東宮靜謐無聲。
他本想回承恩殿歇下,不知為何,等腳步停下的時候,人已然站在麗正殿前。
李建深微皺了眉頭,似乎對自己來到這裡的行為有些迷惘,轉身準備離去,卻瞧見不遠處地上一小團黑乎乎的東西。
宮中的地磚每日都有宮人打掃,其它地方由月光一照,皆是光亮如新,只有那一處是髒的,因此尤為顯眼。
他走過去,身上的環佩叮噹作響。
馮宜彎身用手指捻了一小搓給他瞧。
李建深垂下眼。
是紙燒後的灰燼。
第22章 侍寢
李建深不自覺抿唇。
他又不是查案的,這點子再正常不過的灰燼自然是沒能引起他的注意。
他只是覺得自己有些奇怪,莫名其妙來到這裡,又莫名其妙看這些黑乎乎的東西。
「殿下?」馮宜小心觀察他的臉色,「許是有宮人燒紙錢,奴婢明日就差人去查。」
在宮裡,宮人們都只是主子們的奴婢,除非是有主子薨逝,否則是不許私自燒紙錢的,一旦查處,便是大罪。
李建深本不想理會這些小事,但他身子突然一頓,看向麗正殿的殿門,道:
「自然是要查,去叫門。」
馮宜本想說這些小事叫下人去查就可以,今日已然晚了,明日又要上早朝,還是早些歇息為好。
但李建深已經抬腳上前。
馮宜知道勸不住,趕忙差小內監去叫門。
早已漆黑一片的麗正殿重新被上了燈,不一會兒便是亂糟糟的腳步聲響起,廊下的鸚鵡被驚得撲騰著翅膀亂叫。
柳芝穿上衣裳,頭髮隨意一挽就出來了,櫻桃更是迷迷糊糊,只隨意披了外衫,揉著眼睛嘟囔著:「誰啊,擾人清夢。」
等發現來的是李建深,立刻被嚇醒了。
青葙正躺在塌上,睜眼瞧著床幔毫無睡意,聽見外頭的動靜,也不免撩起床幔問:
「柳芝,櫻桃,怎麼了,發生何事?」
「回太子妃,是太子殿下來了。」
李建深?
他不是應該在梨園陪盧聽雪麼?怎麼突然到這兒來?
青葙赤腳下榻,將床幔掛上,撈起衣架上的外袍要往身上披,然而手剛碰到衣角,李建深已經進來了。
她此時赤著腳,下身還好,穿了件褻衣,但上身卻只著一件肚兜,兩根帶子越過鎖骨,鬆散的掛在脖頸上,眼瞧著就要掉下來。
月光照在她裸露在外的肌膚上,仿若鍍上了一層聖潔的光輝。
李建深倒是沒料到自己一進來就瞧見這樣一副活色生香的景象,不免上下打量了幾眼。
他的目光並不露骨,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平靜,但青葙不知為何,卻敏銳地從裡頭察覺到一絲與往常不一樣的東西。
青葙飛快地拉過外袍披在身上,柳芝跟著過來將蠟燭點燃。
室內立即一片燈火通明。
宮人都十分有眼色地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