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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53:14 作者: 海青拿天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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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家人終是團聚,戚氏氣出了,眾人又沾光得了賞賜,皆歡喜一堂。

    「呀,縈也有!」用膳後,王繆清點賜物,看到王縈名姓也在其中,又羨慕又嫉妒,「我若晚嫁幾年,這裡面也該有我的!」

    「你若今日還未嫁,母親定然愁得門也不敢出了,無顏見人!」戚氏笑斥道。

    眾人皆笑。

    王繆亦淡淡笑了笑,卻瞅瞅周浚,不多言語。

    眾人七嘴八舌,問起徽妍此番去匈奴的事。徽妍也不隱瞞,一五一十,細細述說。

    「這麼說,那位右日逐王,要當上單于了?」周浚問。

    「若無意外,當是他。」徽妍道。

    戚氏搖頭:「依我所見,匈奴單于可並非甚好人。當年高祖皇帝都被他們圍過,每年也不知送去多少財物,直到武皇帝大戰數回,死了多少子弟才將他們趕走。」

    周浚笑道:「大人,如今匈奴早不比當年,你未聽徽妍說,這位右日逐王母親還是漢人。」

    陳氏想了想,遺憾道,「可惜此番出征,恆不得同往,不然殺敵封侯,可是大善。」

    「千萬莫去!上甚戰場,老婦寧可他一世做郎官!」戚氏立刻擺手。

    說到王恆,王繆說他上月曾回了府中一趟,可惜不能待久,還未用晚膳又回去了。

    「是了,我托人帶話入宮去,告知他母親到了長安之事。他回話說,過些日子興許能有大假,可回弘農一趟。」王繆道。

    戚氏果然有了些興趣:「哦?可有確信?」

    「他在宮中有長官約束,豈可有甚確信。」王繆笑笑,「不過他每次說回來,都大抵能回。母親,要不明日暫且莫回弘農,等兩日再說。」

    戚氏想了想,搖頭,「他既不定,便莫等了。他得了假,自己回去便是。」

    徽妍聽得這話,訝然,「母親明日便要回弘農?」

    「不然何時回?」戚氏道,「我與你長嫂都來了長安,家中只有你兄長和縈,一干小兒也無人帶,如今你也接到了,早早回去才是。」說罷,看著她,「宮中既不催你,便先回家住上半月。公主兒女如今都住在未央宮中,那可是天下最好的去處,有甚不放心?」

    徽妍訕訕,只得應下。

    夜裡,徽妍先服侍戚氏睡了,又與王繆說了些話。

    她問了幾句徽妍此番去匈奴的事,未幾,忽而道,「是了,母親總讓我等去宣明里尋那位劉公子,說就是鯉城侯無疑。可你姊夫去打聽,那位鯉城侯的家人卻說,他前番不曾去過弘農,爾等可是弄錯了?」

    徽妍哂然。

    當然是弄錯了,是鯉城侯才怪!

    可嘴上卻不好說出實話,支支吾吾,「我也不知,他當時是這麼說,興許回了長安之後又搬到何處去了……」

    王繆狐疑:「怎這般神出鬼沒,誰人會無事搬來搬去。」

    他比鬼神還厲害。徽妍腹誹著,忙將話題岔開,問她近來家中可有何事,外甥女們可還好。

    出乎意料,平日姊妹二人見面,王繆說起家常來總能滔滔不絕,可是今日,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說了幾句之後,叮囑她好好歇息,路上照顧好母親,便走開了。

    過不久,倒是陳氏來找她,與她說了些家中近來之事。

    首先是李績。

    陳氏說,李績十日前回到了長安,曹謙按照徽妍的吩咐,去與他交易。此番得回來的錢,比上次多得多,足有十二萬錢,曹謙用了五駕牛車才把錢都運回來。

    徽妍聽著,精神一振。這些日子,她光顧著操心蒲那、從音,操心郅師耆,卻忘了李績這件事。

    「李君可有甚話留下?」徽妍忙問。

    「無甚話,曹掌事說,那位李君想等你回來,與你面談。」陳氏道。

    徽妍瞭然頷首。

    「還有一事。」陳氏說著,嘆口氣,有些憂慮,「長姑這邊,怕是有些煩心事。」

    徽妍訝然:「何事?」

    「其實也是舊事。雒陽周家那邊的舅姑,總想著讓長姑生個男兒,你可知曉?」

    徽妍心一沉:「此事不是許久不曾提過了麼?」

    「那是姑夫調任長安之故,山長水遠,他們提也無處提。」陳氏道,壓低聲音,「上月,周家二位大人到長安來了一趟。那時長姑出門去了,二人就對姑夫說,他們去廟中筮問過,長姑此生命中無男,催促姑夫納妾,若不肯納妾,便要姑夫將長姑休了再娶。」

    徽妍面色一變,想到方才王繆神色低落的樣子,心頭揪起。

    「徽妍,你說周家大人怎如此行事?從前多和氣,周家主公與舅君還有同僚之誼,這婚事也是他們登門求的。怎如今長姑生不得男兒,便說出休棄另娶這般話來?」

    徽妍冷笑了一下,不禁回憶起自己幾個月前剛回家,王繆與她談起父親的故人時那冷淡的口吻,再看看周家這位父親同僚的言行,心中蒼涼。人情淡薄如此,不知道父親泉下有知,是不是會更加難過?

    「那……姊夫如何說?」她忙問。

    「姑夫倒是好,一口回絕了,二位大人氣得隔日就回了雒陽。」

    「哦?」徽妍眉間一亮。

    「故而此事還未鬧起來,你知曉便好了。」陳氏道,「姑夫原本也不欲長姑知曉,那時是長姑侍婢在一旁聽到,也是偷偷告知了長姑。」

    徽妍頷首。周浚的人品,她一向覺得不錯,他對王繆情深意重,眾人也是看在眼裡的。

    「母親知曉麼?」她又問。

    「怎敢告訴她,」陳氏道,「這兩月,她光是為你便已經輾轉難眠。」

    徽妍聽著這話,又是一陣愧疚。

    陳氏笑笑,道,「姑君為人你亦知曉,嘴上厲害,心卻最軟。你多順著她,待她心氣平和了,萬事皆安。」

    徽妍也知道是這般道理,答應下來,謝過陳氏。

    ☆、第42章

    ????戚氏擔心著弘農的孫子孫女們,第二日一早,便收拾行囊,備車回長安。

    徽妍原本想著去見一見李績,也沒了空閒,只得寫了信,托王繆替她找個家人送去。

    「回去了便多陪陪母親,」王繆將信收下,叮囑徽妍,「母親說得也對,皇宮中什麼也不缺,去當女史也不急於一時。」

    徽妍頷首,道,「長姊也保重。」猶豫一下,補充道,「長姊,姊夫待你甚不錯,我等都喜歡他。可萬一過不下去,長姊也切莫委屈了自己,回弘農來便是。」

    王繆目光一閃,明白過來。

    「可是長嫂與你說的?」她看了看戚氏那邊,苦笑,「這你不必擔心,你姊夫待我如何你也知曉,他若真是肯從了大人,來長安之前我就回弘農了。」

    徽妍還想說什麼,周浚卻走過來,手裡拿著一個包袱,「你前番說的嶺南藥材,都備好了,也放車上去吧。」

    「備好了?」王繆訝然,將包袱打開來,只見都是嶺南的山珍,不禁一喜,「前日才說的,這麼快!」

    「那是自然。」周浚得意地說,「我是何人!」

    王繆嗔他一眼,將包袱拿給戚氏。戚氏看著那些藥材,亦是驚異,「這些藥材可甚是貴重,不妥不妥!」

    周浚笑道:「大人收下便是。小婿與繆不得常回弘農探望,只好買些藥材聊表心意。」

    戚氏看著他,高興又感動,拉著他的手誇獎了一番,又叮囑王繆,不可總逞著口舌之強欺負周浚。

    「母親,我何時欺負過他。」王繆嗔道,卻瞅周浚一眼,臉上不掩得色。

    戚氏看著他們,心滿意足,一番道別之後,帶著徽妍和陳氏登了車。

    「你將來嫁的夫婿,若能有你周姊夫一半好,老婦也就心安了。」戚氏對徽妍道。

    徽妍笑笑,與陳氏對視一眼,目光各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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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來天氣雖熱,雨水卻不多,回弘農的道路甚是順利,第三日午後,便到了宅前。

    王璟和王縈得了家人通報,帶著小童們迎出來。

    戚氏笑盈盈的,一手牽著一人,嘴裡問這問那,往宅中走去。

    王璟和王縈見徽妍回來,各是欣喜。像在長安時一樣,徽妍將匈奴的經歷與他們說了許久,二人聽著,皆津津有味。

    「下次二姊若還去,可要帶上我!」王縈一邊寶貝般地翻看著自己名下的賜物,一邊羨慕地說。

    「又胡說,你道那是去玩,那是去征戰。」戚氏笑斥,「你這些財帛賞賜,都是你二姊拼命掙來的!」

    王縈臉一紅,倚在徽妍肩上不好意思地笑。

    安頓諸事之後,徽妍請來曹謙,向他詢問李績和素縑的事。

    對於李績,曹謙所言與陳氏無甚差異,不過素縑卻是讓徽妍很欣喜。上次運到槐里去的蠶絲都已經織成,最後一批素縑前幾日已經運了回來,就在府庫中。

    徽妍一喜,忙到府庫中去看。只見潔白的素縑堆得比人還高,她挑出幾匹,展開來細看,只見經緯規整,紋理生光,無論手感或厚薄,都不比在市中買的差。

    「小人按女君吩咐,收訖之後便即刻付清了錢。」曹謙微笑道,「那邊里長與鄉人皆是歡喜,說女君如還要織縑,要多少他們織多少。」

    徽妍莞爾。她知曉此事曹謙和幾名家人出力甚多,雖然家僕為主人做事乃是分內,可做得好做得壞總不一樣,將來自己去了長安,這邊也要多倚仗他們。徽妍考慮過後,拿出些錢來,論功賞賜,並對他們說,將來若也做好了,仍有賞錢。眾人皆是驚喜,領了錢,高興地謝恩。

    離開長安前,徽妍在給李績的信中告訴他,自己家在弘農,李績要與她見面,還請到弘農一趟。

    從前,她要將貨源保密,從不曾與李績說起過自己的來路。而如今,她已經得到了最原本的貨源,而且自信無人能比她的本錢更低,便也放下心來大膽去做。

    李績果然是從商之人,行事利落。徽妍回到弘農的第三日,他就到了陝邑。

    徽妍礙於家中不便,也乘車去陝邑。見面之處仍是一個食肆,徽妍進門時,看到李績從賣布商鋪的方向走過來,心中明了。

    「女君。」兩相照面,李績向她行禮。

    「李君。」徽妍還禮,神色和氣。

    「聽聞女君去了匈奴?」才坐下,李績就問道。

    「正是。」徽妍道。

    「匈奴之事,在下亦有耳聞。」李績道,「西域商路沿途,漠北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在下回到長安時,聽說皇帝陛下親臨朔方,派兵將仁昭閼氏的兒女接了回來,未知確否?」

    徽妍知道皇帝親征之事,對外自有另一套說辭,也不多言,頷首,「正是。」

    「女君往匈奴,亦是為閼氏的兒女?」他問,見徽妍露出詫異之色,李績笑笑,「女君莫介意,在下當初好奇,曾打聽過女君身份。在下與女君初見之時,女君匈奴語說得甚好,且是漠北口音。女君出身大家,卻自願往匈奴八年,這般志向,在下雖男子,亦恐不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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