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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53:14 作者: 海青拿天鵝
徽妍訝然,看向戚氏,「我的婚事?」
「不是你的還是誰的?」戚氏沒好氣地嗔她一眼,「今年本是要為縈物色,如今你回來,縈倒是不急了。」
徽妍苦笑:「母親,我也不急……」
「這是什麼話,豈有不急之理。你以為你多大了?二十四了!」戚氏重重強調了後面幾個字,嘆口氣,「都怪你父親,當初若將你早早嫁了,也不會有這些煩心事……」
「母親,」王縈見她又要念叨,忙道,「你為二姊尋了什麼好親事?」
戚氏來了精神,道,「我託了親戚們去打聽哪家男子獨身未婚,這幾日回了消息,可是有些。」
「都是何人?」王縈道。
「未曾細說。」戚氏笑盈盈,「親戚們比我等識得人,徽妍如今既歸家,明日我就將他們一一邀來,且問如何。」
王縈點點頭,瞅向徽妍,只見她淡淡笑了笑,沒有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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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姊,為何不讓我告知母親兄長將復職之事?」夜裡歇息,王縈忍不住問徽妍。
徽妍正整理著長安帶回來的物什,看看她,「縈,此事可已有了朝廷詔令?」
「不曾。」
「既不曾有,便還不能作數。」
「可或許能讓母親不那麼著急。」王縈撇撇嘴,「我們家的親戚都是弘農人,識得的必也是那些鄉邑之家。兄長若回了長安,二姊能選的人便大不一樣了。」
徽妍莞爾,忽而想到離開長安之前的那夜,長姊和姊夫說的話。
那日黃昏,周浚從府衙回到家中,王繆與他說起司馬楷送徽妍與王縈迴來的事。
「又欠他人情,定當好好酬謝一番才是。」王繆說著,笑笑,忽而看向徽妍,「說來,我今日想著,司馬府君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徽妍的心撞了一下,面上卻平靜,「人選?什麼人選?」
「你夫婿的人選啊。」王繆拉著她的手,笑眯眯地說,「我上次回家,母親就叮囑了我幾番,說要我等在長安為你覓一門親事。」
徽妍聽得這話,臉上的熱氣再也無法掩飾,蹭蹭紅起來。
「說實話,這親事實不好尋。長安的世家子弟,誰人不是二十歲之前便成了家,剩下的那些,不是家世不行便是人品太差。我們這般人家,總不能找個門戶低的,失了父親面子。可巧,司馬府君是正好,品貌端正,還是尚書丞,豈非天作之合?」
周浚想了想,搖頭,「他有一雙兒女,徽妍卻從未嫁過人。與他成了家,豈非未過門便成了母親?不妥不妥。」
王繆「嘖」一聲:「有兒女又如何?娶過婦,才知曉成家不易,知曉疼人。我聽說,早在他剛剛喪妻之後,往他家的媒人就不曾斷過。可司馬府君怕娶了個對兒女不善的新婦,總不敢應承。徽妍可不一樣,司馬府君與徽妍相識,知根知底,全長安也尋不出一個比徽妍更配他的女子了。」
「他對徽妍知根知底,你對他知根知底麼?獨身許多年,說不定早有妾侍。」
「莫胡說,我從未聽說他有妾侍。」
「人家有妾侍會與你說?」
「你不信便去問啊……」
這件事,王繆起個頭,在與周浚的拌嘴中結束。徽妍又羞又窘,雖然心中十分盼望,卻不敢明說,只覺當年那種患得患失的心情又回來了。幸好後來王繆對她說,一定會去打探明白,若真是不錯,便去問意……
「二姊,你笑什麼,怎不說話?」王縈不滿地說。
徽妍將臉上的傻笑收起來,道,「母親也不過是托親戚們問問,此事還未定。」
王縈急道:「可母親若是覺得誰好,定了呢?」
「什麼定了?」陳氏走進來,聽得王縈的話,問道。
王縈看到她,訕然,瞅瞅徽妍,道,「長嫂,我是擔心母親給二姊挑了個不好的夫婿。」
「放心吧,不會差。」陳氏笑著說,一臉神秘,「今日家人去請大伯母、二伯母,她們都說,挑中乃是無雙俊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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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公子,雖說家中田產是比不上弟婦這邊,可人品好啊。」大伯母于氏將一枚蜜餞放入口中,「娣婦,此人可是純孝。父親過世,他按周禮所言,守喪三年,不食肉不飲酒,穿斬衰臥糙鋪,連郡守都知曉了,要舉他做孝廉。」
戚氏頷首:「如此說來,他是個孝廉。」
「還未定下,可風聲傳得緊,八成是了。」
戚氏與下首的王璟、陳氏對視了一眼,微笑:「不知這位張公子年紀幾何?」
「三十七。」于氏見眾人面上笑容斂了斂,忙道,「這是鄉間算的歲數,總要加上兩年虛歲,從實說,張公子也就三十五。」說罷,再轉向戚氏,語重心長,「娣婦,徽妍也不小了啊,都二十四了,女史配孝廉,豈不正好?」
……
「……若說弘農有誰人能配徽妍,我看,也只有趙公子了。」二伯母胡氏滔滔不絕,「娣婦與賢侄都是文靜脾性,鄉邑之地不乏刁滑之輩,爾等偌大個家,總須有個說話硬氣之人幫忙撐一撐。故而徽妍要招婿,須得招個強壯之人。這位趙公子,乃趙裘趙公次子,今年二十三,還未婚配,年紀比徽妍還小些。」
「趙裘?」王璟聽到這名字,皺皺眉,「可是陽邑那位屠戶?」
「正是!」胡氏道,「陽邑距這家中也就半日路程,徽妍若想回來看一看,可是便利得很。」
陳氏與戚氏相覷一眼:「可……這位趙公是屠戶。」
「屠戶又如何!」胡氏道,「侄婦,可切莫看不起屠戶,趙公三四年前就不做屠戶了,在郡中置了十幾頃地,如今亦是個體面人家。他們家,如今只缺個能書善文的婦人,也是恰巧,丈夫前幾日在鄉宴上遇了趙公,與他說起徽妍。趙公甚是滿意,他說了,年紀大些也無妨,嫁妝也好說,四頃田產便是。只要人過去,必當親女兒一般疼愛。」
「四頃?」戚氏聽著這數,有些咋舌。
「都好說。」胡氏笑眯眯,「徽妍不是有朝廷賞賜麼?」
……
「……孫公子可是個府吏。」五叔母一邊搖扇一邊道,「姒婦家是出過仕的,我明白得很,自當找一個門當戶對的才是。」
戚氏聽得這話,鬆一口氣,道,「還是娣婦知我心。」
「那是當然。」五叔母笑笑,「我曾在郡府中見過這位孫公子,也曾細細打聽過。孫公子的祖父和父親都是郡官,他二十歲就入了郡府,可謂人傑。待人亦謙恭有禮,安分實在,眾人都說,嫁入他家,必不擔憂納妾另娶之事。」
「未知年幾何?」
「不多不少,也是二十四!」
戚氏大喜,握著五叔母的手,「如此說來,真是位俊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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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俊傑!」兩日後,王璟從郡府中回來,氣沖沖地把杯子擲在地上,「又黑又瘦,身長不足五尺!愚夫、屠戶、鰥夫,還有這什麼府吏!就差斷腿瞎眼的了!什麼親戚!他們當我王璟的妹妹是什麼?!」
戚氏坐在上首不言語,陳氏看看旁邊的徽妍,神色不定,卻還是安慰她,「小姑莫急,我等還託了郡府中的媒人,媒人見多識廣,總比鄉邑中的人強。」
徽妍苦笑:「長嫂放心,我不急。」
「不急不急,不可不急啊!」戚氏心煩意亂地嘆口氣,「你都二十四了,再拖如何是好?」
徽妍望著她,正要說話,忽然,聽得曹謙的聲音從堂外傳來,「主人!主人!大事!」
眾人皆詫異,望出去,卻見曹謙一路小跑進來,急匆匆的。
「曹管事,何事驚慌?」戚氏問。
「夫、夫人!」曹謙舉袖擦一把汗,「小人方才到陝邑中採辦,聽、聽聞了一件大事!今上……今上要採選了!司隸都是採選之地,弘農郡也在其中!」
「弘農?」眾人愣了愣,忽而回過味來,未幾,目光都落在了王縈身上。
☆、第13章採選
王縈見眾人都看著自己,懵然,「為何都看我?」
陳氏忙轉頭對戚氏道:「姑氏,縈剛滿十五,或許郡中不知,他們未必來看。」
「怎不知!」戚氏皺眉,「你忘了,我去年就求了官府的媒人幫忙擇婿,縈的生辰都說得清清楚楚。宮中採選,哪次不是十三以上二十以下,宮使來到,見得容貌可選,便即用車載還回宮,由不得你不願!」
「那……」
「上次不是相了幾家,我等還未給信?快快再遣人去問,看他們定了人家不曾!若還獨著,選個過得去的就把縈定了!」戚氏道。
陳氏和王璟對視一眼,忙應了聲,與曹謙一道出去了。
王縈睜大眼睛看著他們,又看看戚氏,急得眼圈通紅,「母親,我……我不嫁那些人!」
「由不得你。」戚氏揮揮手,「你不嫁他們,便要入宮!須得趁朝廷採選之令還未下來將你嫁走。」
「母親,嫁他們,我寧可入宮!」王縈跺腳。
「胡說什麼!」戚氏瞪她一眼,「你以為入宮是好玩的麼?進去的人,九成九都是當宮女!皇后、夫人自有家世好的人去做,別的妃嬪就算生個皇子也是一輩子受人欺壓!」
戚氏說著,忽而眼睛紅了一下,「母親養你這麼大,就是為了讓你去受這個苦……」她轉開頭,哽咽起來。
王縈沒想到戚氏會這樣,手足無措,怔怔說不出話來。
「母親!」徽妍在一旁見狀,忙過去扶著她,安慰,「縈也是不知曉,母親莫難過。」
「我也是不甘……」戚氏吸了吸鼻子,舉袖拭了眼角,低低道,「想當年,我們家豈會為這般事憂心。若不是你父親出了事,縈也早就是何奉常家中的新婦了……」
王縈被母親的話戳中心事,愣了一會,亦是眼淚汪汪。
「母親……」她再也忍不住,撲在戚氏的懷裡大哭。
看著抱頭垂淚的母女二人,徽妍亦是心酸,摟著她們,默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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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與大臣們議罷了事,才散了,內侍說,宗正求見。
得了宣召之後,宗正劉奎滿面笑容地走入殿內,向皇帝一禮,「陛下,遵陛下之意,臣等已將採選名冊擬好,請陛下過目。」說罷,讓內侍將一摞簡牘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