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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52:45 作者: 安南安北
她只能等。等到她堅持不下去的那一天。
「滿路?」迎面有人訝異地喊了句。
滿路衝來人客套笑了笑:「真巧。」
沒想到在吃飯的地方也能撞見。
吳願一臉驚疑地把她看住,而後才將目光投在她緊緊挽著的那人身上。
陸園林禮貌而冷定:「你好。」
她稍顯遲疑,一臉困惑:「你好。」
滿路主動報上身份:「這是我先生,陸園林。」
對面的人霎時怔住。只有陸園林強裝淡定,心底卻似有千萬朵馨香的野百合悄然綻放。
「滿路……你……」
「我結婚了。」
「你……那……」瞄了眼陸園林,連聲音也虛弱:「洛陽知道嗎?」
滿路微笑,不願與她糾纏:「嗯。」
她說過,他是她這輩子最好最好的朋友,是如同血肉一般的親人。無論過了多久,每一份驚天動地的感動和喜悅她都還是渴望與他分享,因為他是那個無論她做了什麼決定都會無條件站在她身後默默祝福她的許洛陽啊。
她猜他收到照片的時候也會沉默許久,然後便止不住一個人傻笑,笑著笑著便淌下淚來了吧。
滿路迫不及待跟面前的人道別,鮮見的不耐煩,園林看了看她,問:「不喜歡的人?」
她低低地嗯了聲,說:「不可能原諒的人。」
陸園林不再細問,加重力度扣緊她的手,輕聲說:「那就不原諒。」他知道她並非計較的人,能讓她如此耿耿在懷,一定是傷她極深。
他迅速取了車回來,只怕留她一個人胡思亂想。
滿路上了車,還像以前那樣輕笑。她感覺自己好無恥,在說出那句「這是我先生」時,竟帶出許多驕傲和竊喜。
於是問:「我剛剛是不是好壞?」
陸園林發笑:「不是。」瞥了她一眼說:「很可愛。」
她也笑:「陸先生,你這句話會不會太違心了?」
「不會啊。」他脫口說道:「反正我是你先生這件事,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啊。」
她啞然失笑:「難道你會預見?」
「是啊。你不信?」
「不信。」
他彎了彎唇角,自滿道:「從你喚我第一聲老公開始,我就知道你早晚都要嫁給我。」
聽得她愕然地豎起眉頭。第一次喊他老公……是剛認識不久那會兒,路上遇著兩個圖謀不軌的流氓,她怕極卻只想到向他求救。那時候也不知哪兒來的孤勇,竟然會選擇相信他。
萬一……他不來呢?
「那是演戲!」
「可在你遇到危險的時候,想到的第一個人是我。」
可在她遇到危險的時候,想到的第一個人是他。
她難以辯駁。
「誰叫我膽大啊,居然信你,那時候還不了解你呢。」她一本正經說:「現在才知道,你也是流氓。」
剛好遇上紅燈,他停下車把臉逼近她面前:「你什麼時候見過這麼帥的流氓?」說完順便也耍了一把流氓。
滿路哭笑不得地瞪著他。
這人真是善變,以前總覺得他繃著張臉像塊堅冰,可越相處越發現這個人不僅自戀,還幼稚得不可理喻,婚後更是肆無忌憚地暴露本性。
她不禁質疑自己看人的眼光,卻安慰自己說:「是啊是啊,你是壞流氓中最帥的好流氓。」
他向來容易知足,一高興就如同脫韁之馬,一路哼著小曲兒,完全換了個人。滿路聽著他流利的英文口音,視線還流連在窗外。
不久便是除夕,這座城市已然毫無意外地淪為一座空城了。
長這麼大頭一回要丟下爸媽在家守年夜,想著想著覺得自己真的不孝。這麼多年家裡的除夕夜從不冷清,爸媽守在電視機前看春晚,她和舜禹就在一旁嗑瓜子,幾個人說說笑笑,總是天亮才發覺時間溜得這樣快。
要說委屈其實也說不上,只是許多事情一下變得很不一樣,她多少有些猝不及防。
以後,園林的父母也是她的父母,父親叫陸令山,母親叫田筠。或許在這個新的家庭,也會有一個熱熱鬧鬧的跨年夜。
愛,她想,是心甘情願的犧牲吧。況且,滿路相信,這個男人帶給她的,將是天長地久的幸福。
就好像年輕時另一個人也曾讓她堅定如此。
許洛陽在她的城市呆了四年,記憶里走遍了那些她曾走過的街頭巷尾,也曾以為他會永遠在這裡,陪她穿梭在日落前的每一條大街小巷。又或許,有一天她會義無反顧地飛往他的城市,對他笑說:「許洛陽,我跟你回煙臺吧。」
都是天真。
就好像犯了一個年輕總無可避免的錯誤,以為相愛就可以恆遠。也學著一手攥緊愛情,一手抓住時間的流沙,到頭來才發現兩手空空,傷痕累累。沒有保護好自己,也傷害了別人。
於是和另一個固執的自己開始了一場漫長的自贖。漫長到她以為此生幸福無望,從此天涯海角都是監牢。可後來才知道,原來上帝早就把每個人的命運都譜寫好,一切悲歡都是不請自來。
許洛陽是她命里的滿天星,讓她每一次憶起初戀總是純潔和真摯的模樣。像初嘗到了未熟透的青蘋果,味道酸酸的,卻帶著幾分甜。她仍舊記得那份酸澀,教會她天荒有時而廝守很難。他給她的,是一份負擔不起的愛。
而陸園林是那寧靜內斂的百合花,傲然盛放卻沉默著守望,給她淡泊的恆長。這份遲來的守候,在她眼裡是不凋零的永生花。它沉靜,他默然,像日月星辰從不說話。
☆、第二十章 在劫難逃
許洛陽筆直地立在航站樓前,從未像此刻這般渴望著一次分別。
他承認他還是很想留在她身邊,可他再也無法欺騙自己。
她已不是他的。
以前她愛他似飛蛾撲火,望向他的時候眼睛裡有星星,烏黑的睫毛彎彎,眨起眼來一閃一閃靈動而迷人。
只是如今,她再凝眼看他,仍是那雙仿若清泉的明眸,卻總有疼疚和憂愁在眼底。
他理解她。
他曾給她帶來極大的傷痛和苦澀,讓她歡喜,也讓她痛極。他的丫頭,是這段故事裡最無辜卻最良善的角色。吳願和他都是自私而貪婪,讓她只愛這一次已痛得血肉模糊。他多麼高興她又有了去愛和奔赴的能力,哪怕讓她重拾信心的人,不是他。
許洛陽聚斂眸光,寸目不離地鎖定近處一個纖瘦的身影。她隨意穿了件純白色的風衣,搭了條簡約牛仔褲,腳下淺口的平底鞋露出腳踝細瘦而精緻。
她還是沒變,偏愛簡單自然的穿搭,這麼幾年依然不見長肉。
她還是變了,再不似從前一見到他就樂得忘形奔上來,多等一秒都等不了。
滿路緩緩靠近,在許洛陽跟前收住腳。微微仰著臉凝神注視著他,眼前的每一個輪廓都清晰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