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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52:45 作者: 安南安北
    藍宏偉常笑他不近女色,怎麼也料不到他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那你就這樣隨隨便便拋棄公司啊?」

    他難得說笑:「江山雖好,我卻更愛美人。」

    「昏君!昏君!」藍宏偉指著他罵。

    他想不通為什麼有的人會對婚姻恐懼,結婚在他眼裡是世界上最幸福最純潔的事之一。每日看著心愛的人在身旁醒來,有空能為她做飯,茶餘飯後聽她講一些生活上的瑣事,縱然平淡,卻彌足珍貴。

    他沒有時間可以浪費。

    從外面回來發現她又躺在沙發上看書,聽到動靜飛快地爬起來撞他個滿懷,懶懶說:「回來啦。」

    她有這樣的習慣。每次他在外回來,她見到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衝上來抱他。在機場,在街頭,哪怕在家……無論何時,總是如此。

    可也總是抱完就將他撂在一旁。比如此時此刻又迅捷地蹦回沙發上,繼續沉浸在她那《活了一百萬次的貓》。

    園林走到身旁,因身材高大而擋住了部分光線。滿路向上滾了滾眼珠子,識趣地把四分之一的位置讓給他。

    他也坐下。

    「我給你念。」

    滿路仍舊入神地盯著手上的讀物,心思完全不在他的話。她說:「很快,我再看兩分鐘。」

    把書從她手裡抽出來,重複:「躺著看傷眼,我來念,你聽。」

    她滿不在乎地哦了一句,嘻嘻傻笑,一臉得意。

    陸園林無奈瞥她,輕聲念道:「白貓生下了許多可愛的小貓,貓再也不說『我可是活過一百萬次』的話了。貓喜歡白貓和小貓們,已經勝過喜歡自己了。」

    「終於,小貓們長大了,一隻只的離開了它們。」

    「『這些孩子們也都變成非常氣派的野貓了!』貓很滿足地說。」

    「是啊!」

    「白貓從喉嚨里發出輕柔的咕嚕聲,白貓越來越像老太婆了,而貓也變得更加溫柔了。它也從喉嚨里發出輕柔的咕嚕聲,它希望能和白貓永遠永遠的生活在一起。」

    滿路合上眸子靜靜地聽,他的聲音真很適合講故事。

    「有一天,白貓躺在貓的身邊,安安靜靜的,一動不動了。貓第一次哭了。從早上哭到晚上,又從晚上哭到早上,整整哭了一百萬次。一天又一天的過去了,有一天中午,貓停止哭泣了。它躺在白貓的身邊,安安靜靜的,一動不動了。」

    似是聽他嘆息:「貓再也沒有活過來了。」

    陽光正好穿過玻璃爬進來,她看今天天氣極好,便把窗簾全部拉開,滿屋都是暖光的氣息。

    她如今偏愛一室敞亮。

    仿佛回到多年以前一個人靜坐在宿舍陽台翻書的時候,塞著耳機,放的是輕音樂,她覺得世界一片明亮。很多時候她也像個文藝青年,寫寫字,看看書,偶爾也畫畫。

    好多年沒有這種舒適感了。

    園林放下書見她沒有睜眼,以為她睡著了,只緩慢地輕柔地伸手去觸她的發端。

    「園林,謝謝你讓我活過來。」

    那隻活了一百萬次的貓死了一百萬次,卻對死一點兒也不在乎。它沒有掉過一滴眼淚。直到遇見它的白貓,它第一次,第一次不再渾渾噩噩地活著。

    她活過。

    她活過來了。

    陸園林順著她的發,強迫症患者總愛做一些常人難以理解的事,就好像她不明白為什麼陸園林非要把她的頭髮都撥到同一側。

    發出極淺的一聲笑:「不客氣。」他說:「我的榮幸。」

    ☆、第十九章 永生之花

    「蘇梨,在想什麼呢。」翟灣灣泡了杯茶,五根手指使勁在蘇梨眼前晃。

    是呆子也該回魂了。

    蘇梨驚了一下,掩飾:「沒。我有什麼可想的。」

    「得了吧你,別人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翟灣灣似瞭然於胸,指了指許洛陽的方向:「不用說,肯定又在為那位黯然銷魂吧?」

    「瞎說什麼呢。」

    「蘇梨,不是我潑你冷水啊,」翟灣灣語重心長,「像許總這種人,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長得一表人才,關鍵吧還有涵養。兩個字,完美。」

    「我覺得啊,他是不可能看上咱們這種人的。雖說他也不是那種瞧不起人的太子爺,但你也看到了,工作以外的時間,他什麼時候和我們親近過?」

    「再怎麼著,他也得找一個和他差不多完美的人。」翟灣灣嘖嘖有味地喝掉一口茶,總結說:「我總覺得他心裡有一個人,除了她,別的人是走不進去的。我勸你啊,真的早日斷了這條心吧。好男人不止他一個,何苦在一棵樹上吊死呢。」

    蘇梨默不作聲。

    「趕緊收拾一下吧,我要趕飛機先走了啊!假期愉快!」

    蘇梨笑嗯了聲。她知道翟灣灣是好意,只是不經意又提醒了她,他心裡確實住著一個人。

    只是她今天才知道。

    那個女子扎著一頭馬尾,頭偏在他肩上,露出兩行整齊的皓齒,一雙水靈靈的秋眸彎成了月牙兒。他留著很短的頭髮,頂著寸頭卻依然帥氣,堆著一臉痞笑凝視身旁的風景。

    那是她見過最溫柔的雙眼。

    原來他亦曾那樣真實地快樂過。眉宇乾淨得一塵不染,有清澈見底的眼睛,風景是她,他自成畫。

    可她認識的許洛陽,眉間總有淡淡的褶皺,日復一日經已成「川」。

    還是剛才,她敲門很久沒人回應,可今天是年前最後的工作日,文件急需落實。雖然知道他一向不喜歡別人未經允許隨隨便便越過他劃好的界限,可她也沒辦法。

    門一開卻發現他正窩在沙發上熟寐。

    這不是她熟悉的他。他從來把公事和私事分得很清,極少在辦公時間放縱自己。

    好像從未睡過好覺似的,眉頭輕微鎖著,眼皮劇烈地顫動,整個人蜷成一團就像個受怕的孩子。

    可就是不鬆開懷裡的照片。

    聽他似醉似醒吐著囈語,卻只清晰聽到二字:丫頭。

    丫頭,丫頭,每一聲都仿佛心底最深最痛的呢喃。

    這並非她想要窺探的秘密。

    可是,既然如此深愛著她,為什麼不去找她?想起他曾說,他的婚姻是他別無旁選的贖罪,那他一定是眷念著她的吧。

    蘇梨無聲地凝望著,很想伸手去觸碰,可她不敢,她不能。

    其實她知道,他大概也猜到了她的秘密。很多次他失了神在追憶,她望著他落寞的背影,看著看著也神思恍惚。而他總在這時回過頭,她每一回都做賊心虛,神色慌張地胡瞟亂瞥。

    這個世上,有一個詞叫情深不壽。用情至深,不代表就能長長久久,因為恆久從來不可強求。像他。

    這個世上,還有一個詞叫身不由己。堅守在一個自知錯誤的位置,看不見未來,卻無法主宰自己。像她。

    她真的不是聰明的人。明知道這是擾人擾己,卻還是找不到一條可以回頭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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