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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52:45 作者: 安南安北
    原來陸園林住得很遠。

    確切地說,是她住得遠。她喜靜不喜鬧,最怕人多嘈雜的地方,才特地把房買在了郊區。當然,房價也低了不少。

    「你住這兒?」

    陸園林幫她解下安全帶:「嗯。」

    市中心,這麼遠。開到中速也要二十分鐘車程。那晚……五分鐘,他是怎麼做到的?

    陸園林似乎看穿她的心思,隨口就來:「我偶爾也喜歡飆車。」

    滿路哧地笑出聲。這人看起來正經,說話卻不見得無趣。

    「上去喝杯茶?」他問。

    滿路猶豫半晌,說:「好吧。」

    其實她並沒有睡得很好,渾身酸痛還腿腳發軟,只是不好叫陸園林察覺,否則總有一種辜負他徹夜未眠忙前忙後的罪惡感。

    氣氛有些異樣。說不上哪裡不對,但電梯裡只剩一男一女,一個衣衫不整,一個精神不濟,真的很難不引人遐想。

    太高了,二十四層。

    陸園林突然看向她:「我養了一條狗,你怕不怕?」

    滿路笑搖了搖頭。

    「那就好。」陸園林紳士地替她把住電梯門。

    其實他知道她並不怕。他認識她,遠早於她認識他。

    「這是你的狗?」滿路興奮,驚得兩眼發直。

    是一隻米白色的拉布拉多,她見過。

    那隻小傢伙也不客氣,見了她連陸園林也不要,只無賴又可恥地纏著她。

    「你見過?」陸園林問。

    「對呀。」滿路側著臉:「很神奇吧?」

    陸園林笑:「難怪十年見色忘友。」

    「十年?」

    「嗯。它的名字。」陸園林鄙夷:「看來這傢伙平時高冷都是裝的。」

    滿路發笑:「隨它主人。」

    陸園林也失笑,並不辯駁。

    雙手交叉倚靠著牆,看她抱起十年玩鬧的樣子,他疑惑,哪裡像一個抑鬱的病人?明明很愛笑,性子純良坦率,骨子裡又自帶幾分淡泊寡慾。

    命運還真是不公平的。

    他並非有意窺探她的隱私。

    曾有一次,是他在冗忙的休息日裡抽出的一點空暇,還像平日那樣帶十年出去溜達。那段時間工作占據了他絕大部分的休息天,就連十年也不可避免被他冷落。

    其實十年還小,冷宮呆久了便格外好動,可他也免不得訓了它幾句,它嚶嚶叫了幾聲,丟下他轉頭就溜走。

    是誰說拉布拉多性情溫順?他就沒見過脾氣這麼大的狗。

    害他一頓好找。最後才發現他這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十年陛下躲進了附近一個植物園,那時候還不用收費,人很多。

    也有幾處僻靜的地方,她就在石凳上坐著,抱著十年。

    她理順它的白毛,問它:「小狗狗,你的主人呢?」

    十年嚶嚀幾聲,像告狀似的蹭她身上。

    她卻笑:「哦,原來是被罵了呀。」

    他奇怪,她怎麼聽得懂十年的話。而且十年這傢伙平日裡六親不認,除了他,誰也不給靠近。可對她卻順從得很。

    她口裡呼著白氣,卻還是摘掉圍脖套在十年頸上,又從包里掏出小塊麵包,安慰它說:「可是你這樣發脾氣跑出來,你主人找不到你怎麼辦?這樣吧,吃完麵包你帶我去你們家,你就在樓下等他好不好?」

    沒想到十年還真的乖乖聽話。這吃軟不吃硬的脾性還真有點像他。

    他還是撿起她落下的診斷報告,上面清晰印著幾個大字,大到讓他無法忽視:林滿路,中度抑鬱症。

    哪怕這樣她還是很吸引他。他本可以突然出現,對她說:「你好,這是我的狗。謝謝你送它回來。」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沒有。

    他第一次搞不明白自己。他向來果敢、直白,可那一瞬間就是沒有走上前的勇氣。

    雖然不願承認,可是他多怯懦啊。他甚至罵過自己,陸園林你真是混蛋,真真的是縮頭烏龜。

    滿路瞟了瞟陸園林屋裡的擺設,整齊程度堪比軍訓隊列,沒忍住笑他:「又是一個強迫症晚期患者。」

    陸園林端著狗糧剛好蹲下:「嗯?還有誰?」

    「許洛陽啊。」她脫口而出。

    兩個人都僵滯。

    該死,怎麼會這麼順口。

    「他……是誰?」

    滿路第一次和別人說起這個名字,也不知哪根筋不對,一遇著陸園林,好像很多事情都變得不按常規。

    她壓低了聲音,寧靜地說:「我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

    陸園林這才肯站起來。

    他覺得他很卑鄙。

    許洛陽,其實他也知道。

    那天晚上,他站在門外聽到了他們所有的對話,那樣痛楚而清醒,那樣無奈又決絕。他倚在門邊,等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最後忘記了時間。

    他也整夜難眠。

    還好,還好她說,回不去了。他多怕她回頭。多怕,他沒有機會。他不在意過去,他要的是現在和未來。他的願望是讓她從過去抽離,然後,住進她心裡。

    他相信他可以。

    滿路對於自己十天一小病早已見怪不怪,只要還下得了床就鐵定不會告假。倒不是為了錢,只是對她而言工作的樂趣不比生活的少。因為她不是一個人在工作,卻是一個人在生活。

    「喂,那個良心富商對你那麼好,你真的一點兒也不心動?他可是你初戀啊。」

    滿路盯著對話窗嘆了口氣,熟練地敲打鍵盤:「是的。一點兒也不。」

    何曉就是閒得慌,全宇宙愛瞎操心第一人,四海八荒的三姑娶親六婆嫁女都跟她有關係。

    「那你還留著人家照片呢。」

    是啊。還留著人家照片呢。

    忽然就有點沮喪。

    「就當是紀念吧。」

    何曉在旁邊張大了嘴,目測可以塞進一個拳頭,好像她做了什麼天理難容的事,憤然:「那陸大設計師呢?」

    她愣了一下,在對話框輸入幾個字又刪掉,又重新敲下,又再刪掉。最後寫下:「我們只是朋友。」

    何曉切了一聲,對著電腦打字:「機不可失!你能不能有點上進心!」

    滿路沒再理她。

    她最近常想,她已經是二十六歲的人了,愛情的酸甜苦辣也都一一嘗過,每一種滋味都獨特而深刻。足夠了。

    轟轟烈烈,一生一次就足矣。

    曾經那麼深愛過一個人,愛到心也碎,愛到遍體鱗傷卻還想赴湯蹈火。痛著卻依然愛著,怨和恨,真的從來都沒有。所以啊,這麼用力地愛過,就連她自己也不知是否還有勇氣再去自投羅網。林滿路所有的勇氣,大概在當年心裡下過那場大雪之後,就都消失殆盡了吧。

    ☆、第八章 好景很長

    冬天真的來了。

    早晨空氣都是冷颼颼的,看雪的季節,滿路總能想起她的壞運氣。

    「你啊,林滿路,你一出門就下雨!」王英子恨她恨得牙癢:「明明剛剛還艷陽高照,早知道就不喊你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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