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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52:49 作者: 金鈴子
在她與賀芝一事上,母親羅夫人還是第一次站在了父親林相那邊,林斕雖也擔憂賀芝那一日縱馬疾奔是否傷了哪一處,想聽他說一說那一日的擔憂與驚惶,卻也曉得父母是拿定了主意,只能輕輕嘆了口氣,頷首應了。
叫林斕那副眉尖微蹙、玉面含愁的模樣逗得發笑,羅夫人沒好氣的擺了擺手:「罷了,真是女大不當留,我正要備份禮送些補品到城外般若寺去,給佑寧殿下和潘駙馬的帖子便由你來寫吧,端王府衛護衛你有功,你也給端王府備份禮,順便寫張帖子謝過端王之誼便是了。」
若非端王府幾名精銳府衛都護在林斕身邊,林相那一日就要拖著病體進宮拿玉笏板抽賀芝一頓。
即便林相最後忍了一時之氣,後頭退了熱一回去辦差卻是把積得火隔三差五勻著發了。林斕悶在府里不知,羅夫人倒是聽林相身邊侍奉的僕從小聲稟告過,說是端王殿下這兩日有空就往老爺身邊湊,奉上許多寶物卻都叫老爺擋了回去,急得抓耳撓腮,受了老爺好幾頓訓斥。
羅夫人有意幫著林相一起給那臭小子長長記性,當然不會把這些事說與女兒知曉讓他再覷著空子賣慘討女兒心疼,不過一張帖子讓兩邊安心還算使得。
林斕雖更想當面向端王殿下道一聲辛苦,卻也知道這已是羅夫人退的最後一步,只能見好就收,悶頭寫帖子去了。
等帖子寫好了羅夫人遠遠一瞧,見給端王府那邊的「帖子」竟寫了滿滿兩大張紙,便是羅夫人也經歷過與林相筆墨傳情之事,也不禁心中暗嘆一句小兒女實在多情,含笑自低頭飲茶去了。
林斕寫得用心,賀芝那邊瞧得更是長吁短嘆,來來讀了五六遍都只覺不夠,明明林府管事到端王府比去般若寺早了兩個多時辰,賀芝還在那兒無窮回味之時,佑寧公主已經一目三行看過林家的禮單,把單子送到了駙馬潘又安面前。
「喏,你也看一眼,是斕丫頭親自寫得禮單和帖子,這世上除了我,自也還有旁的人惦念著你,你不愛惜性命,也不稀罕我的心,可這大好河山,人間萬物,難道竟當真沒有絲毫值得你留戀之處?」
佑寧公主這幾日除去入宮面聖,日夜都在潘又安床邊抱劍守著,奉湯換藥從不假手他人,卻只在潘又安甦醒之時說了「你醒了」三字,之後便仿佛化身石塑,再不曾與潘又安說個一個字,這還是她兩日以來第二次開口。
她那般爽直驕傲又脾氣執拗的一個人,說到最後都有些壓不住話中的顫抖之意,不得不閉了閉眼,才維繫住了面上的冷意。
潘又安面色慘白,嘴唇透明幾無血色,他順著佑寧公主的指尖掃了眼林斕信中對他的問候,掙扎著側了下頭卻是看向了佑寧公主的雙眸。
半晌,潘又安才輕咳幾聲,垂下眼啞聲道:「珠珠,你清減了,是我對不住你,是我的過錯。」
夫妻數載,多少次意見相左亦或心生誤會都是潘又安冷哼一聲沉著臉不肯說話,佑寧公主何曾聽過他這樣真心實意的低頭。她微微一怔,片刻後一股巨大的委屈驀地湧上了心頭。
「潘又安你這個狗東西!」佑寧公主恨得直咬牙,豎著眉毛恨不能把林家的帖子直接糊在潘又安臉上,可一望見他那滿是血絲的眼眸,起伏微弱的胸膛上厚厚的白布,她便又軟了心腸。
佑寧公主瞪了潘又安半晌,最後重重拍了下自己的大腿,瞪圓了眼睛惡狠狠道:「你是不是皮子癢?你的命是本公主的,你明不明白?多少人想要你這個前朝公主愛孫的狗命,是老子保住的你!你這狗東西,我對你豈有一樣不好?你竟任由蛆蟲一般的東西傷了你,你憑什麼?竟還不肯說出那蛆蟲的名字!是不是那個叫沈諳的忘八?我這就讓人進城去砍了他!」
忍一時越想越氣,佑寧公主不捨得傷了潘又安,可那沈諳又是個什麼東西,為廢帝行酷戾事的前朝餘孽,能讓他苟活至今都是皇恩浩蕩,不如乾脆抓來打個臭死。
佑寧公主既起了殺心,直接起身便要走,不想衣角卻被人輕輕拉了一下。她身子一僵,回過神去果然就對上了潘又安含笑卻又微微泛紅的眼睛。
「珠珠,」潘又安胸前有傷,只略抬了抬手指都有些吃力,臉色瞧著似乎比方才更差了些,可他那麼嬌慣挑剔的性子,卻仿佛覺不出疼痛,只對著佑寧公主淺笑:「你說的對,我是個狗東西,辜負了你的心意,可是珠珠,我對你的心意,是真的。」
「我不能說,那是於我潘氏有恩之人,我這一身骨血得自父母祖宗,有次一回,便是還了骨血之情,從今而後,我這性命便是你的。」
潘又安說到動情時,不小心牽到傷處,壓抑不住微微氣喘,佑寧公主見他面上隱有青紫之色,再顧不得旁的,忙跪在床邊幫著他順氣靜心,已經退至室外的幾個貼身僕婢聽著聲響不對也忙湊到門外問安,被佑寧公主出聲攆回了一丈之外。
半晌,等潘又安緩過氣來,佑寧公主才握著他微涼的手掌嘆了口氣:「我便體諒你這一回。我阿娘與親弟盡去,又與我阿爹有心結,如今他更是天下之主,子女十數人,完完全全與我是一家的,這世上只有你一人,你還要同我生兒育女,可莫要再犯傻了。」
「既是與潘氏有恩到能讓潘氏兒郎抵命之人,想來總不難查,在你隨我離京赴任之前,我定要將此間事了結,你只管安心養身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