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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52:49 作者: 金鈴子
有了父親撐腰,楊可貞的性子自幼便有些刁蠻,加上後來懵懂之間聽說了自己母親嫁到慶國公府前後的往事,曉得自己母親是蕭氏為保全家族富貴獻給父親的美人計,她那顆一向自矜自傲,覺著自己外祖乃著姓世家、鄙棄楊鶴鳴楊靜姝乃鄉野無知粗婦所出的心立時便有些受不住, 整個人行事都偏激了不少。
在楊泊遠著意彈壓原配所出長子長女的那些年,楊可貞可謂處處與楊靜姝針鋒相對,哪怕是吃穿用度的微末小節都要壓楊靜姝一頭才能平心順氣, 後來林相羅夫人出面回護楊靜姝兄妹, 楊可貞不知鬧了多少回, 也直到那時, 楊泊遠才驚覺這個女兒養得著實有些不大好。
楊泊遠會休棄患難與共為他養兒育女的髮妻, 內心深處自然是深羨世家赫赫揚揚數百年的氣派,也十分喜愛後娶的蕭夫人那副優雅賢淑的做派。他在女兒的教養上數次落蕭夫人的臉面, 不過是自卑中另生出一番自負, 覺著蕭氏不過是賣女以求他高抬貴手的手下敗將, 不配在他楊家門中指手畫腳。
等到楊可貞真正養成了一副傲慢又尖酸的模樣,行事橫衝直撞, 既無修養又無手腕心計,楊泊遠再呵斥蕭夫人,讓她對楊可貞嚴加管教, 卻也遲了。
如今楊可貞也到了該說親事的年紀,可蕭家的表兄弟都入不得她的眼,別家的夫人又嫌棄她粗鄙無禮,兩頭不到岸,這才借著楊鶴鳴膝下奸生子一事,又梗著脖子同楊靜姝吵鬧。
可惜以楊可貞的膽色,也就是在楊靜姝面前還能蠻橫幾分,真見了佑寧公主這樣一言不合能當著顯德帝面揚鞭抽人的狠角色,那是半個字都不敢說。
至於蕭家的那兩個女眷,原嫁得就是不得寵的庶脈,整日特意湊到蕭夫人與楊可貞母女面前,不過是供她們出氣驅使以謀點小利,又哪裡敢冒犯佑寧公主,腰彎得比楊可貞都低些。
佑寧公主腰間還別著一節軟鞭,她忍了又忍,反覆默念這些細皮嫩肉的女眷都打不得,許久才翻著白眼嗤笑一聲:「聽說慶國公家有賢妻,子女皆有名門之風,我今兒可是開了眼,這世家閨秀還有人親自上山搶人的?若是慶國公家僕婢不夠差遣,我倒是可以讓管事幫著你們找幾個牙婆,舉手之勞,誰讓我這人最愛與人為善。」
若說自見著佑寧公主起楊可貞便已神色惶惶,聽到這一番話後她更是面白如紙,額角隱有汗跡。
高門貴女大多自持身份,如楊可貞之母蕭夫人更是講究個規矩尊卑,從不曾屈尊同卑賤之人說一個字,有什麼事情要辦只管吩咐左右親信僕從。像她這樣自己過來同楊靜姝爭吵且見惡於佑寧公主的行徑,只要一傳回慶國公府,等待她的必然是家法懲治。
楊可貞向來厭惡楊靜姝裝模作樣,嫌棄她母親蕭夫人迂腐麻煩,總覺得凡事自己動手才痛快,這一會兒卻是真心實感後悔起自己的莽撞來。
她今日要是聽了奶嬤嬤的勸隨便派兩個壯實的婆子來,這會兒早就把楊靜姝推到一邊搶了人走了,又豈會叫佑寧公主當場堵著。
佑寧公主自然瞧出了楊可貞的畏懼驚恐,和那一點微妙的悔恨,心中不屑其為人之餘,卻也失了再同她說話的興致。
自換了男裝披掛上陣殺敵起,佑寧公主刀下斬得是悍兵強將,並肩作戰的是兄弟同袍,心中惦記的是江山萬民,哪怕天下安定後自願困於府邸之內與駙馬閒散度日,也從不屑於理會這些後宅心思。
對於這樣眼皮子淺得只能看見四方天地,又蠢又毒卻同自己沒什麼仇怨的女子,佑寧公主既沒有廢話連篇的習慣,也懶得自己動手,實在是覺得她們都配不上自己一頓拳腳。
撇了撇嘴,佑寧公主又上下打量了楊可貞一眼,抬腳轉身便走——因著林斕與賀芝兩個遲遲不現身,她猜著他二人該是不想同楊家姊妹見面,乾脆背向而行,從另一側繞了遠路回到桃林入口處。
她繞的路遠,賀芝林斕則走的小心,三人倒是前後腳差不多回到了原處。
才見識了慶國公府的不堪,佑寧公主正要找駙馬潘又安說一說話,才發覺潘又安這會兒已經飄然入林而去,據說是要尋一落英繽紛之處自斟小酌一番,稍後便回,還特特留了話讓府衛轉告佑寧公主莫要急忙前去擾了清淨。
佑寧公主一噎,悻悻應了聲「知道了」,正想同賀芝道幾句苦水,一扭頭就看見賀芝正殷勤備至地扶林斕去他剛鋪好的錦褥上坐下,之後又彎腰細心幫林斕撿摘裙邊鞋面等處粘上的雜草枯葉。
幾個鐵塔似的府衛就在一旁站著,不遠處還有佑寧公主這個長姊,林斕白皙的面頰上不禁飛起淡淡紅霞。不過她雖羞得眼眸低垂不敢同人直視,卻也沒有攆目光綿綿的賀芝離開。
佑寧公主自認臉皮厚度舉世罕見,這會兒也不由對賀芝肅然起敬,深恨自己不曾想到過這一招,白白少了許多夫妻閨房之樂。
偏偏這會兒那二人你儂我儂,她的安郎倒自己快活去了,獨留她在這兒看著別人眼饞,真是滿腹心酸無處訴。
佑寧公主咂咂嘴,隨手拍了拍衣擺上的草葉,只覺得嘴巴里灌了兩缸陳年老醋,暈得她眼前發暈,不由就轉身想要循著腳步去桃林中裝作不經意間偶遇潘又安一回,得了賀芝百忙之中的一個白眼。
雖說賀芝與潘又安這位大姐夫也說不上熟悉,卻也瞧出那是位極有主意的人。他都留了話想自己獨處片刻,大姐還片刻都等不得就攆過去,哪裡能得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