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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52:49 作者: 金鈴子
    賀芝雖覺這女子倒是明白幾分事理,可見林斕面色淡淡,他便也不去問來人身份,只乖巧守在一邊,安安靜靜看著林斕的側顏,不知為何又笑得眉眼彎彎。

    再多的心事也被賀芝這副模樣弄得沒了脾氣,林斕斜睨了他一眼,扯著袖子把人帶回了桌前,示意他把桌上蓋著的錦盒抬起來:「直接抬起來,莫要左右晃動。」

    林斕說話時還兇巴巴瞪了賀芝兩眼,好似賀芝欠了她幾萬貫錢,賀芝知她甚深,卻明白她不過是心中羞澀,才故作兇惡之色,眸中笑意不由更濃。

    不過賀芝也怕惹惱了林斕,他強壓下面上得色,依舊做出一副憨厚老實的模樣,呆呆點點頭,才熊崽子抱樹一般把錦盒抱了起來,漏出了盒下藏著的精巧木製機關。

    此時阿玉等早知機地悄聲過去打開窗扇,天光湖影隨風湧入,一片渺渺歌聲之中,圓桌上響起一陣悅耳叮咚之聲。

    第58章 如意是朵花  一遇阿斕就犯傻

    此時春意正深, 融融暖風拂面而來,窗外湖光天色相映濃,一片斑駁恰撒在圓桌之上, 為這方寸之間的木偶戲更添幾分韻致。

    湖心遙遙傳來的歌聲恰唱到郎有意、妾生情, 賀芝眼睛發亮地看了林斕一會兒,才慢慢屈膝蹲在桌前,目不轉睛地盯著桌上木質的一組機關木偶。

    精緻小巧的山石樓閣之間,一隻圓滾滾憨態可掬的野豬正不知疲憊地追在一隻羊羔身後,野豬獠牙微露卻不覺猙獰,羊羔小巧可愛且四蹄矯健,兩隻木偶沿著設好的軌跡一圈圈奔跑, 偶爾到了軌道變換之處,叮咚之聲漸緩,野豬與羊羔還會原地旋轉, 彼此凝視。

    仔細看去, 鑲做野豬眼睛的瑪瑙呈琥珀色, 映著窗外天光極為肖似賀芝的瞳色。

    賀芝蹲得腿都麻了也不捨得起身, 他趴在桌上靜靜瞧了好一會兒, 才仰臉望著林斕笑道:「這就是我跟阿斕了,幸虧我追得急, 才沒被你丟下, 以後我也一生一世都追著你。」

    他微微仰起臉時, 整個人都沐浴在燦爛的陽光下,瞳眸淺若琉璃, 眸中濃濃的情意瀲灩生輝,純稚坦誠而又熱烈纏綿,令人見之便覺心尖微皺。

    林斕面上一熱, 不自覺便對著賀芝輕輕一笑,賀芝望著她眉眼間的羞澀歡喜之意呆了一會兒,卻忽而委屈起來。

    「可是阿斕你跑得也太快了,這木偶怎地不是你我並肩而行?這隻豬竟比我本人還慘!」

    賀芝強忍著腿上的酸麻直起身來,不顧林斕的白眼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的衣袖,扁著嘴晃了兩下:「你小時候就說我橫衝直闖像只野豬崽子,那你怎麼能跑得比我還快呢?咱們這就去找那位大匠,請他給咱們改了。」

    林斕肖羊,賀芝肖豬,小時候二人玩鬧,賀芝調皮喊林斕小白羊,林斕就笑他是頭小野豬,還騙他說等他換牙的時候會長兩顆長長的大尖牙。

    當時伺候的嬤嬤都嚇得魂飛魄散,唯恐賀芝聽了大哭大鬧,沒想到賀芝抱著豬布偶愣愣想了好一會兒,反倒拍著手笑了起來。

    林斕至今都記得,賀芝那時才剛剛跟桌子一樣高,一邊笑一邊抓著她的手小聲說話,說等他長了尖牙,就能護著她,再也不讓人搶她的吃食玩具。

    不過是幾個孩子宴後玩耍時生了一點小摩擦,幾塊酥糖幾個陀螺,林斕自己第二日便忘了,一點點大的賀芝卻都記在了心裡。

    先前憶起兒時往事時,林斕只覺得賀芝從小便可愛懂事得很,如今再一想,才覺出絲絲甜蜜。

    她反握住賀芝的袖口柔柔一笑,抬眸直視著他的眼睛點了點頭:「好,我們請人去改,我也不會跑得比你快,野豬長了尖牙,就可以護著羊了。」

    說起總角之齡時的玩笑話,林斕情不自禁別開了眼,聲音也不由低了些許。她覺得面上有些發熱,頗有幾分難為情,猶豫了片刻還是不曾鬆開攥著賀芝袖口的手。

    賀芝卻好似天生比常人多了一層麵皮,他聽得雙眼閃閃發亮,趁林斕一時不注意便隔著袖子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胭脂色的袍袖覆在水綠色廣袖上迤邐綿綿,擾得人心神俱亂。

    林斕心跳如擂鼓,根本不敢與人對視,賀芝卻依舊緊緊盯著她,笑得得意又歡喜:「我當然會護著阿斕,凡上蒼允我在世上一日,我都要為你遮攔風雨,為你解憂排難。」

    「我不僅長了尖牙,我還比阿斕高了呢。」

    少年郎似乎永遠都學不會在心愛之人面前掌握炫耀的尺度,林斕才被他哄得垂眸淺笑,又被這麼一句噎到旖旎之情消退,恨恨磨了磨牙。

    賀芝卻露出抹計謀得逞的壞笑,趁林斕眉尖微蹙分神之際,抬起另一隻手撫上了她柔順的髮絲,戀戀不捨地摩挲了幾下後還義正辭嚴的拿手比了比:「瞧,我比你高出了這麼多。」

    掌心撫過發頂的溫熱觸感仿佛一直蜿蜒到心底,林斕一怔,好似叫一尾魚兒躍進了心田,撲鬧不休。

    她想訓斥賀芝一句沒大沒小,不知為何嗓子卻有些發乾,悶了半晌也只含糊哼了一聲,無奈之下只能睨了賀芝一眼,恨恨掐了他一下。

    兩人兩手交握,林斕羞惱之下恰巧掐在賀芝的虎口上,賀芝眉頭一跳,反倒咧著嘴笑出了聲。倒不是他傻到覺不出疼,只是他這會兒心中快活的猶如痛飲了一瓮陳年老酒,便是疼,也歡喜。

    被賀芝這沒完沒了的傻笑聲鬧得沒了脾氣,林斕翻了個白眼,到底懶得同他計較,先扯著他一同坐下,才沒好氣地嫌棄道:「傻子!再笑我可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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