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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52:18 作者: 紅塵樹
「那就好。」陳苗點頭,跨幾步便跟著另一隊的人去空地用火焚燒一些沾染過病人的東西。
見陳苗走遠後,陳碧清望著手中清澈的水,她剛才之所以停頓,是忽然在水勺中看到了一抹純白,但那一眼卻轉瞬即逝,快得叫她以為一切都是幻覺。
可真的是幻覺嗎?難道是她沒有休息好所以眼花了?
陳碧清有點兒茫然,她情不自禁抬手將水勺湊到鼻間輕輕嗅動。
之前就說過陳碧清有成為醫者的天賦,那不僅僅是因為她對藥材有種天然的敏銳,更重要的是她有一隻「狗鼻子」。此話並非貶義,而是真正的誇讚。在陳碧清兒時隨父親上山採藥,那時的她還不能全部認清繁多的草藥,便是用靈敏的鼻子來分辨那些長相相似的藥材;而這樣敏銳感則是被她一直保持到了現在,如今手中拿著水勺,想起了剛才一閃而過、疑似幻覺的東西,陳碧清卻不由自主的嗅了嗅水勺。
堰州城內的水源,陳碧清本該是最熟悉的,畢竟她在這裡生活了幾十年,從小到大離不開水。即使水不過是無色無味的寡淡模樣,但陳碧清卻斷然不會將其與其他東西混淆。
可當她動了動鼻尖後,垂下的眼眸里卻忍不住升起了奇異的神色。
無他,在那一勺清澈的水中,有極其細微的淡香,就像是浸了水的蓮花一般,清雅淡泊,其味零星微末,稍不注意便會忽略。要不是陳碧清的鼻子靈敏,她可能根本無法嗅到這樣的不同。
曾經幾十年喝過的水,可從來沒有這樣的淡香,那麼今日的水又為什麼會如此呢?
她微微蹙眉,倒是不曾直接熬藥,而是拿出了一小小的藥匙,舀出了幾滴水放在自己的掌心。
清涼,清透,這是她唯一的感覺。
陳碧清鼻子中所聞的淡香,不過是一瞬間,便叫她覺得精神氣充足了些。
她抬眼看了看另一側等候著拿藥的百姓,終是咬咬牙,轉身將藥匙中剩下的水倒在了嘴裡。
這水同它本身的淡香一般,在入口的一瞬間便隱約有點兒清涼,這樣的感覺依舊是一閃而過,快得叫人以為是幻覺。待水珠從舌尖流入喉嚨,再穿過食道後,陳碧清臉色微變——清水入喉的那一刻,她感覺到水珠所經過之地仿佛是被洗滌了一般,隨後腹中升起了一陣淺淺的暖意,緊接著就精神一振。
「陳大夫,藥熬好了嗎?」一邊的侍衛催促問道。
陳碧清收斂了臉上的驚訝,她面色不該的將水放入熬藥的鍋中,輕聲道:「馬上了。」
赤紅的火焰在爐子中翻滾,深褐色的藥汁也一點一點得從草藥中析出,將清澈的水染成了渾濁的顏色。
隨著藥水上氣泡的冒出,藥香也逐漸四溢,比起之前的苦澀,這一次卻帶了一味甘。
陳碧清將這些變化收入心中,面上不動神色,挨個將藥水舀了出來。
從日出到日落,陳碧清在這裡忙活了一天,當她終於煮完了最後一波藥後,這才扶著腰坐在了矮凳之上。
此刻已經是夕陽西下,堰州城內的街面上也清冷的厲害,在一個多月前還是人頭攢動的景象,可現在呢?能在街面上看到的人,不是出門求藥、就是來回尋守的侍衛,家家戶戶都大門緊閉,哪裡還有之前熱火朝天的模樣。
其實在最開始的那幾日還發生過一次規模不大的動亂,城中雖然多數人都感染了疫病,但還有以少部分的人依舊康健,在他們這一群人中,有七成是家中的親友被鼠疫拖累,這才心甘情願的留在堰州城內照顧他們,即使可能有生命威脅,但終究有著割捨不下的親緣;且還有其中的三成人,他們雖是堰州人,但卻並無旁親,或是親緣單薄,身邊沒有患病的人,因此他們只想儘快離開堰州。
可州府為了防止疫病的傳播並不會叫他們通行,因而這三成的人便自發組成了一個規模不大的群體,不斷對抗官府、只想出逃堰州。
身為堰州的州長,李仲一貫待民如子,他自是不忍心用強硬的手段逼迫眾人,但這些人卻也不願意輕易就範。
在這種時刻,國師大人出現了。
陳碧清還記得,在眾人圍住州府聲討的時候,一道銀光如同一尾魚一般緩緩游過了躁動的人群,清香淡淡,原本眾人焦躁的心卻立刻平靜了下來。一場有可能引發暴動的事件似乎就這樣平息,在國師來到後,眾人進入了一種平和的狀態,而國師大人也勸慰了那三成的人,並向他們保證——只要遵守國師下令的規矩,那麼就一定不會被疫病感染。
雖然很多人心中還是不忿,但也停下了想要離開的腳步,重新回到自己的家中,甚至在這段時間的發展下,他們也自發地開始幫著官府中人巡視、採藥。
回憶到這裡戛然而止,陳碧清摸了摸自己垂在身後的長髮。她就覺得那水有種熟悉的淡香,而此刻她倒是想起來了:這水與那日國師大人釋放的銀光有著很相似的淡香。
「難道這其中有什麼關聯嗎……」
她猜測道,卻又聯想到了那日國師大人虛弱的模樣。
國師的特殊性是舉國皆知的,他被胤神承認,且本身還有仙法,那銀色的光芒和脫手而出的火焰便能說明一切。
陳碧清蹙眉,她逐漸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
日暮低垂,國師暫住的屋裡卻是一片昏暗,一支蠟燭都不曾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