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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52:18 作者: 紅塵樹
    不愧是武將出生,這一聲喊得白渺在武帝的大腿上顫了又顫,睫毛都抖抖索索,顯然被驚的不輕。

    塗修霆不悅的瞪了賀聞舟一眼,安撫的拍了拍白渺的後背,然後將人放在了地上,細心的為其整著領子,「去吧,去玩一會兒,莫要碰雪。」

    「好。」白渺軟軟的點頭,又衝著賀聞舟輕輕頷首。心道自己早就不是小孩子了,玩什麼玩,這不就是要把自己支開的意思嗎?不過即使心裏面門兒清,白渺也還是乖巧的任由武帝將毛裘上的兜帽給自己帶好,便領著青黛、石安往那樹上結著冰霜的地方去了。

    見白渺走遠了,但又能隱約聽到、看到對方的動靜,武帝才將視線放在了賀聞舟身上,「坐吧。」

    「謝陛下。」賀聞舟神色嚴肅了些,坐在了武帝對面,眼神盯著自己面前的一杯熱茶,開口問:「陛下待小殿下如何?」

    塗修霆懶懶的拿著一小圓扇,輕輕的扇著自己面前的茶杯,銳利的眉眼被裊裊的霧氣氤氳出了柔光,這樣的動作按在武帝的身上本該是有幾分可笑的,但他周身冷厲的氣勢卻又叫人不敢言笑。

    「朕待如何重要嗎?」

    「這般臣好知道該如何端正自己的態度。」自是該端正如何對白渺的態度,即使「小殿下」一稱謂已經能透出不同,但賀聞舟還是不信冷心冷肺、殘忍暴虐的陛下會真的把一個人放在心尖尖裡面……

    就是他們這些跟著陛下走到今日的臣子,恐怕在武帝的心裡也占不上三分的地位,但他們卻因為武帝的武力和智慧,甘願臣服。

    「他,朕自是當寵,乃朕掌心之珍寵。」

    塗修霆手中動作不停,眼尾的微芒掃過不遠處準備拿手接著冰柱玩的白渺,眉頭不由得皺了皺,低聲道:「果真是個不聽話的。」

    賀聞舟抿了一口茶,「不聽話便是需要罰了。」

    「既是掌心寵,便捨不得。」

    塗修霆垂了眼睛,他撒謊了。他也不是捨不得,只是還沒到時候,等他能徹徹底底確認白渺只能待在他身邊的時候,他才會出手一點一點的規整白渺身上的一些小毛病,讓這小傢伙乖乖巧巧的;而現在,他怕自己管束的多了,這小傢伙會覺得不耐煩,然後生出了逃離的心思……

    不過——今日小傢伙又在他的囑咐之後偷偷玩雪的事,等回到了無極殿還需告誡囉嗦一番。

    「陛下變了。」賀聞舟也看了看那少年的背影,又轉而對上水霧之後武帝的眸子——依然黑沉沉的,卻多了幾分暖意。

    這般的不同,讓賀聞舟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見到武帝的光景:那是在將近十幾年前的宮宴之上,他被嫡兄的一杯酒水潑濕了衣服,不得不去皇宮中的側殿更衣,卻被那早就被收買的宮人帶到了假山,看見在等候多時的五皇子塗修霆。

    那時的塗修霆冷漠而鋒利,像是一把開刃的尖刀,稍不注意就會劃傷他人、刺傷自己;那時的賀聞舟母親已亡,他一直蟄伏在賀府中等待覆仇的機會,可惜卻被嫡母、嫡兄折磨的險些沒命。

    然後在那天的夜裡,假山一側,是塗修霆將橄欖枝遞在了他的面前,問:「你恨他們嗎?你想顛覆嗎?」

    恨呀!怎麼能不恨?他的母親,一個純善怯懦的女子,被那狠心的嫡母陷害成了所謂的「淫賤之人」,硬生生被府內的下人用棍棒打死、血肉模煳,而賀聞舟自己卻只能被押著看在眼裡,那是他一生之恨。

    於是,賀聞舟成了塗修霆身側的一匹狼,而之後遇見的夙全則是塗修霆身側的狐,他們用忠心換取了復仇、顛覆的機會,因而他們的忠誠將永遠在塗修霆的手裡,即使在塗修霆的眼裡,他們不過是工具。

    「變得如何了?」

    「更有人情味兒了。」

    「有人情味,不好嗎?」塗修霆揚眉,眼神像是打盹兒的獅子,慵懶而危險。

    賀聞舟笑了,「於常人來說不好,因為他們會有弱點;於陛下來說極好,因為陛下會因此更強。」

    塗修霆會因為白渺的存在更加強大,這是毋庸置疑的。

    「不過……」賀聞舟頓了頓,又問:「陛下,日後您將如何待小殿下?」

    見武帝凝眉,賀聞舟繼續道:「往後的日子,您是將小殿下繼續養在深宮裡呢?還是放他飛出宮外呢?之前那流籠與蜂窩石涅便能瞧出,小殿下並非庸人,他的才能或許是大胤所需要的。」

    塗修霆沉默了,他的私心裡自是將白渺拴在自己的身邊,只能被自己看見、只能被自己觸摸,只能當自己金屋中的珍寶……

    可是,有的鳥兒卻註定是不會被關在籠子裡的,因為它們的每一片羽毛都閃爍著自由、無畏的光。

    而武帝捫心自問,被他永遠關在宮裡的白渺,還是他所喜歡的那個渺渺嗎?

    答案是肯定的,但他的渺渺卻會因此而餘生被困,就像是曾經的武帝自己一般,恍若是被冷宮關住的囚鳥,飛翔無望。

    塗修霆捨得白渺變成那個樣子嗎?不捨得。

    可塗修霆捨得讓白渺被世人所知、為世人所愛嗎?也不捨得。

    他恨不得將自己的渺渺緊緊攥在手心裡,就是賀聞舟多看一眼他都覺得不悅,可是他卻忘記問白渺是否願意。

    賀聞舟見武帝皺眉,便知對方在思考,因而他也適當的保持了沉默,將空間留給武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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