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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35:49 作者: 點蒼子
「晨風,那是譚佩琦嗎?她不要命了啊?」張然站在馬路邊,聽到聲音,轉身望去,剛好看到一個女生正傻愣愣地站在馬路中間,看起來很面善,他仔細一看,發現居然是譚佩琦,他驚呆了。「哎,晨風…」柳晨風沒等他說完,就風一樣地躥了過去,張然趕緊跟了上去。
「譚佩琦…」柳晨風一把拉過她,將她帶離開馬路。譚佩琦好像被嚇傻了一樣,抬頭呆愣愣地望著他。「你這是幹什麼?」柳晨風看她一臉失魂落魄的樣子,皺了皺眉,將傘往她那邊挪了挪。「晨風…晨風,求求你,快帶我去醫院,快帶我去醫院。」譚佩琦好像才反應過來,一把拉住柳晨風的手,抬頭央求他。
「晨風,」張然跑到兩人身邊,「譚佩琦你怎麼了?怎麼傘也不知道打?」他見譚佩琦渾身都被雨淋濕,可手裡握著的傘卻沒打開,遂好奇地問。
「帶我去醫院。」譚佩琦苦苦哀求說,她僅剩的理智已經快耗盡,現在她完全是憑本能在行事。柳晨風點頭,轉身對張然說:「第一節晚自習我不上了,你替我跟老師請個假。」說完,他拉著譚佩琦去打車,準備去人民醫院。「哎,」張然愣了,「你們去哪兒啊?」他說著,趕緊跟了上去。柳晨風沒理他,很快一輛計程車停下,他和譚佩琦上了車。
「晨風…」張然看著消失在雨幕中的計程車,心裡不禁大感疑惑。搞什麼啊都?他在雨中站了會兒才轉身離去。
在車上,柳晨風看著譚佩琦紅著眼睛,一臉魂不守舍的樣子,心中雖存萬千疑惑,臉色卻淡漠如常,他也沒開口問她。
車很快在人民醫院門口停下,車還沒停穩,譚佩琦就打開車門跳下,往醫院狂奔。
在經過住院部樓下的那排梧桐時,她居然沒發現,梧桐樹葉都掉光了,腳下全是落葉。她一心只想著許世風,她只想快點去到他身邊。
再長的路總會走到盡頭,再艱難的過程總會熬到頭。她終於來到了病房門口。可奇怪的是,今天的病房裡面很安靜,好像沒有人住一樣。她踏著沉重的步子走了進去。
很奇怪,病房裡並沒有人,不僅沒有許世風,就連另外兩個病床上都沒人。難道他們都出院了?就算他們都出院了,可許世風應該不會啊,許靈剛還叫她快點過來呢!
她帶著滿腔疑惑,掏出手機給許靈發了條信息過去。許靈很快給她回了:五樓 樓梯口往右走,走廊盡頭。
譚佩琦收好手機,往樓梯口走去。柳晨風一直默默地跟在她身後。
到了五樓,譚佩琦沿著右手邊的走廊一直走,不知為何,她突然感覺這邊幾乎沒什麼人,走廊上的燈光很明亮,可給人的感覺卻是陰森恐怖,她的心拔涼拔涼的,下意識放慢了腳步,感覺每一步都是那麼艱難,還好身後有人跟著她。
走廊不長,幾分鐘就到了盡頭,她看到了許靈還有叔叔。
兩人神色如一,都是死一般的灰白,看到她,兩人眼中的悲哀越勝。她的心猛然一沉。
「佩琦,你來晚了,我哥他…他走了。」許靈抬頭望著她,眼神迷離,眼中並沒有淚水,因為早已流盡,臉上的冷漠讓人看著都心寒。
譚佩琦頓住了,雙眼睜得老大,眼睛瞬間就紅了。她感覺自己就像被人硬塞進了冰箱,身體思想全都被冰凍,她整個人就像是木頭像是屍體,一動不動,傻子一樣。開什麼玩笑?許世風怎麼可能走呢?他怎麼可能…
她猛地跌坐在地,好像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骨頭什麼的都沒有,只有一具無骨的空殼。她的世風走了,就這麼走了,她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就走了?不,她不相信,好好的一個人,怎麼說走就走了呢?她還有好多話想跟他說,她還要和他去很多地方呢,他不能走,不能走…
她把頭埋進胳膊,咬著牙低聲嗚咽。
許靈見狀,心如刀割。她扭過頭,不忍心再看。
「他在哪裡?」哭了沒多久,譚佩琦抬頭望著她,沙啞地問道。
譚佩琦第一次進入太平間,這是一間位於醫院最邊緣的大屋子,人員很少踏足,通氣好,又寬敞。
以前她總以為太平間就像一個大型冰箱,只要一打開屋子的門,就能看到霧一般的冷氣。然而事實並不是這樣,這是一間和普通屋子並沒太大區別的屋子,屋子天花板上有一排排白色的燈光,將屋子照得恍若白晝。在靠近牆的那一邊是一排排被標上數字的大鐵盒子,她知道許世風就在其中一個裡面。
護士拿著鑰匙在最中間的一個盒子前停下,在這裡,時間仿佛變慢了,她看著護士將鑰匙插進孔中,緩緩扭動,很快,盒子被打開,護士像是打開抽屜一般將一個小方格抽出來。方格里躺著的人,正是許世風。
譚佩琦腳下一個踉蹌,一下子就撲了上去。
許世風雙眼緊緊地閉著,好像睡著了一樣,薄唇緊抿,隱約還能看到他右臉上淺淺的酒窩。
譚佩琦一把握住他的手,手心裡傳來的冰冷瞬間將她的心冷凍,她渾身一顫,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流。
「世風,我來了…」一句話說完,胸口猛地一痛,她就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人們總說哀莫大於心死,如果心死了人卻還活著,那麼這個人也算是死了,因為她已經是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她的心隨著許世風而去,她的人,卻還留在無盡的痛苦中,哭訴著,悲怨著。她和許世風,從此陰陽相隔,她記得前不久語文課上,語文老師給他們講了一首詩,白居易寫的,她很不喜歡其中一句「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兩處茫茫皆不見。」這句詩實在太悲傷,讓人無法承受的悲傷。這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莫過於生和死,如果兩個相愛的人,一個人先走了,那麼剩下的那個人肯定是最痛苦的。此刻,她多麼希望自己能隨他而去。
她趴在他胸口,哭得像個淚人兒。模糊間,她瞥見他脖子上那枚小小的護身符,心中大感悲愴,感覺就算把這輩子所有的淚一下子都流光,也無法宣洩她心中的悲傷。她此生最愛的人,從此,她就再也見不到他了。這個世界,已經夠讓人痛苦了,可是,如果沒有愛,人還怎麼活下去啊!老一輩的人總是說,人活著全憑一個念想,現在,她的念想沒了,她該何去何從?
走出太平間,她好像從地獄剛回到陽間。雙腳一踏出太平間的門,她兩眼一翻,就此人事不省。
許世風走在這個下雨的秋天。她按著他的要求,帶著他的骨灰和許靈一起回到家鄉,兩人爬上老虎山,譚佩琦將許世風的骨灰撒在了梅花樹下。秋天的梅樹,葉子也已掉盡,光禿禿的枝椏,在秋風中瑟瑟發抖。
譚佩琦坐在許世風曾經坐過的那株梅花樹下,拿出一個綠皮口風琴,這是許靈給她的,是許世風經常吹的口風琴。
住院期間,許世風曾教她吹過,她不是個好學生,學的不好,吹出來的曲調嗚嗚咽咽,像是婦女扯著嘶啞的嗓子在哭叫,難聽至極。她實在不是個好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