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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35:42 作者: 醒冬
可她不會再給真仙任何傷害這個世界的機會,更不會讓殷夜白的犧牲白費。
於是便有了令辟一方虛空被架置在煙波江上,以山河圖為界,讓真仙看得到,卻永無可能再次觸碰到這個世界。
「山河圖是我的領域。」任平生輕聲說,「領域來自於所修之道的極致,亦來自人心深處最大的願景。」
「這幅山河圖,是那個曾經因你而不得不埋藏的千年前的世界,是我的故園山河。」
那個山河犧牲了整整一代人的性命,才托著她走到如今。
任平生提筆,淺淡的墨痕在筆下月下浮現。
真仙面色微沉,冷聲都愛:「你真以為僅憑你一人,能殺得了我?」
任平生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今日只會有兩個結果。」
她一字一句道:
「你死,或你我皆死。」
第200章 此去人間
江風驚掠, 迷津暗生。
似乎有朦朧煙雨籠罩在煙波江上,除了幾位敏銳的道成歸,無人知曉這江上空中正在發生一場足以載入史冊的大戰。
首次和身魂合一的真仙對面而戰, 任平生感受到的壓力前所未有。
八方疏風霍霍灌來,密不透風地裹挾著任平生,黏膩而無形的壓迫感讓她有一瞬連提筆都困難。
若非我已經令天道俯首,此戰絕無勝他的可能性,任平生清醒地認識到這一點。
她眼睫微顫, 心弦一動, 似乎感應到她的想法,隱與虛空中的界域發出瑩瑩微光,在大荒的人們看來, 便是天地變色一瞬。
非墨劃開虛芒,柔軟的筆尖捲動風雲,以天地為卷, 轉眼間便是凌空一張符飛馳而出。
江風仿若有靈, 被這張符悉數匯聚到一起, 長風萬里,浩蕩而來。
江頭煙雨零星, 狂風捲起枯葉,片片似白刃。
真仙那簡單樸素的道袍袖子是出乎意料的柔軟,勁風狂草被他的廣袖捲起,輕飄飄地拂到雲外。
枯葉瞬間崩碎散開, 天星一般,凌亂迷人眼。
萬點零星飛散背後, 點點火光乍現。
風助火勢, 火勢走勢飛快, 轉眼點燃江面。
看著這瞬息燎原的火,不知為何,真仙愣神一瞬,一時不察竟真被火舌燎上道袍。
任平生略微眯眼,捕捉到了真仙這個失誤。
他怕火?
不,應該不是。
倒像是這火讓他想起了什麼人。
失神不過片刻,真仙袖袍微抬,驚天的火光便被他收入袖中,消失得一乾二淨。
再抬眸,真仙的心氣似乎差了些,仿佛失了耐心,語調徹底冷了下來:「小打小鬧對你我二人皆無用,不如直接點。」
他眸光晦暗,拇指食指相對,手指飛快變換著掐訣,幽深迷霧突然從他兩袖之中飛出,覆蓋了江上的白霧,愈發黯淡無光。
迷霧遮蔽視線,同樣也蒙蔽了感知。
任平生頓時覺得自己和天地界域的聯繫在此刻被切斷。
她索性閉上眼,手指靈活地翻轉,非墨被她收起。
而此刻,淺淡的墨跡從真仙足底開始浸染,速度極其緩慢,他們交手數個回合,墨色才染過真仙的鞋底,將將在鞋尖面上露出一絲痕跡,微弱到連真仙自己都未曾發覺。
真仙渾厚純粹的道意壓制過來,四面八方仿佛有無數張巨口在吞噬著山河圖架構出的虛空。
山河圖載天地萬物,山河千秋,而真仙的道法似乎自幽冥而來,將這一切都開始逐步蠶食。
這一招任平生在真正的虛空中和真仙交手時就已經遇到過,而被全盛狀態的真仙用處,效果愈發驚人。
天地悠悠,在任平生眼中,似一瞬江河倒流,天地倒懸。
一切驟然撕裂。
千鈞一髮之際,任平生抬手,非墨在她手中豎直劈下,不偏不倚,似是劃破天際的一道長芒。
雷霆之怒,動如山崩,直向真仙劈去。
山河圖中,一切生機都在瓦解,一切新生都在隕滅,空餘寂滅。
無數的聲音穿過千載長河匯聚到她耳邊心裡,那是無聲的嘶吼,不絕的怨懟,近的遠的,熟悉的陌生的,所有聲音都在質問她,責怪她。
「你為什麼不救我。」
「我們都死在了昨日,憑什麼你能活下來,憑什麼是你!」
「被犧牲的整整一代人,你真的能扛得起我們的性命嗎,你能嗎?!」
她……真的能嗎?
恐懼和迷茫是任平生很少擁有的情緒,曾經的她不會有,現在的她不能有。
任平生知道自己此刻狀態有些問題,她就像是個鼓脹到極致後即將漏氣的篩子,到了極盛之時,卻也是極不穩定之時。
身體和思維似乎已經離江上的那場戰鬥遠去,全然不受她的控制。
……
煙波江上,迷霧逐漸占了上風。
真仙長眉微挑,目光掃過此境中的某一處不起眼的角落。
那裡開著一朵花,一朵白色小花,藏在葉片之中,並不起眼。
可這方天地間也唯有這朵花,在虛實之間,逐漸定格在了由筆墨留痕的畫影中。
這是虛,山河圖的虛。
真仙嗤笑一聲,沒想到她會把山河圖的突破口放在如此不起眼的一朵花上。
心中的無名之火此刻已經被壓制了下去,萬鈞雷霆似乎撕裂她的血肉,可真仙全然沒有放在眼裡,他手指輕彈,能夠劈山裂海的雷霆在他手中仿佛米粒被他輕易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