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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33:56 作者: 山南南
錫耶納、佛羅倫斯、阿雷佐……方辰和童朗在一座座去過或沒去過的城鎮裡留下足跡。他們在各色景點前拍合影,吃提拉米蘇和Ricciarelli,然後手牽著手沐浴在義大利南部的艷陽之下。
方辰最喜歡乘坐綠皮火車晃悠悠地在丘陵和山洞之間穿梭。窗外,雲朵在連綿起伏的山丘上投下大片陰影,而那一顆顆筆直的柏樹像綠色的燭火,倔強而靜穆;遠處那綿密的葡萄架連成片、排成線,閉眼仿佛能聞到濃郁而悠長的酒香……
初夏時節的五月,童朗帶著方辰去了趟慕尼黑看球。
已提前奪冠的德甲豪門拜仁慕尼黑在主場踢得輕鬆而平穩,下半場沒過多久就用大比分將勝局鎖定。借著安聯球場裡熱烈的氣氛,方辰捏著嗓子逗弄起身邊那個看起來心情很不錯的男人:
「童朗同學,那個帥哥裁判手裡拿的紅色東西是什麼呀?」
童朗斜睨了她一眼,勾唇配合道:
「紅牌。」
「那黃色的呢?」
「黃牌。」
「那白色的呢?」
男人頓了頓,道:「是白痴。」
方辰一聽就急了:「誒你這人,王思纖這麼問話你怎麼沒說她是白痴?」
「我心裡是這麼想的,嘴上沒說而已。畢竟不熟。」
「那你這是專欺負熟人?」
童朗伸手把方辰往懷裡一帶,低下頭噙著她的嘴唇狠狠吮了一口,再才低聲道:「不,是專欺負你。」
想起那年夏天的幾樁趣事,兩人又嘻嘻哈哈笑了一陣。笑鬧完方辰拿起手機就和童朗自拍了一張,然後直接微信發給了王思纖,還帶了句話:
「姐們兒,你欠我倆那頓飯可以張羅起來了。」
遠在北京的王思纖收到消息,扶著已經顯懷的肚子柔柔一笑:這頓飯……她可是早就準備好了呢。
等童朗再次將方辰帶到位於南法戈爾德的那個葡萄酒莊時,已經是仲夏時的事了。
兩人於深夜到達,在簡單洗漱後便相擁睡去。
一向淺眠的方辰被清晨的微光晃了眼睛,不到七點就清醒了過來。她躡手躡腳地爬下床,走到了三樓那間她曾小住過幾萬的臥室,和上次一樣趴在窗戶上靜靜眺望。
薄霧濃罩下的葡萄園,反射著光芒的小泳池,林子裡露出一角的小吊床……時隔半年,一切似乎都未改變,就連後面那人不知何時摟到她腰上的手也是。
方辰稍微側過頭,兩人的臉頰就貼在了一起:「怎麼不多睡會兒?」
「睡不著。」將頭擱在女人的肩窩,童朗的嗓音染了點初醒時的才有的慵懶意味:「在看泳池麼?我讓人提前清理了,也放好了水,待會兒去游兩圈?」
「哦。那吊床呢?」
「也修好了。葡萄園那邊想去看看麼?上次來好像沒帶你去酒窖……」
「那我們現在就……」方辰興沖沖地回過頭,嘴唇在不經意間輕輕擦了擦男人的臉頰。童朗緊了緊手臂,啞聲道:
「先別動,讓我抱會兒。」
方辰在心底一笑:這人是想把半年前在這兒沒做完的那件事給做完嗎?
可惜這次她猜錯了。
童朗只是默默地抱著她,不帶一絲一毫的其他情緒,只是抱著,緊緊的。
暑氣還未來得及聚集,戈爾德的清晨可以說是十分涼爽。晨光將眼前的景色罩了層淺金色的薄霧,而微風則裹著草木與葡萄酒的混合香氣一下下地撲到鼻端……在如此美麗的景致面前,方辰卻只覺得心酸。
雖然在旅行途中童朗總是最大限度地配合著方辰的心情,努力地笑,努力地享受,努力地投入,但她仍然不止一次在這人的眼中看到了脆弱和淒楚----就像現在。
他在痛苦什麼?
「肉肉,你到底怎麼了?」
兩人之間有片刻的安靜。半晌,童朗將方辰翻轉過來抱在懷裡,語氣低啞如嗚咽:「剛剛睜眼的時候,我沒看到你,還以為這半年的一切都只是場夢……」
「方辰,我怕。是真的怕,無時無刻都在怕。」
越幸福,越害怕;怕時間不夠用,怕美好捉不住,更怕哪天醒來,眼前就只餘一片黑暗,連星星都不見。
方辰默然。所以這人最近帶著她東奔西跑的,就是想趁著自己還能看見的時候,多完成一些也許已經計劃了十年的事情----畢竟命運的沙漏從來都沒有停止過,那一天不論遠近,終將到來。
她按下心裡的惆悵,緊了緊自己抱著男人的手臂,輕聲安慰:「無論白天黑夜,以後,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於是在回國的前一周,方辰在說服童朗後便陪著他去了趟位於邁阿密的眼科醫院。
兩人在走廊的長椅上等待醫生面診時,一個金髮小男孩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然後直奔他們而來。
「嗨!看星星的叔叔!我們又見面了!」
方辰眼見著小男孩手腳並用地攀上了童朗的膝蓋,眼神有些迷茫:看星星的叔叔?這是個什麼稱呼?
輕咳一聲掩飾尷尬,童朗摟了摟懷裡的孩子,笑道:「好久不見,Osc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