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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27:54 作者: 酒時醒
人生幾十載,沒有很多個九年,也沒有很多光陰來分別和離心。
既然遇到了難處,把話說開了就是,氣頭正勝時不想理人不想說話,可是要在一起一輩子,哪能這麼造作時光啊。
每回桑汀都想:這是最後一次原諒他了,要是他再不改,她就乾脆不要他了。
誰知一回兩回下來仍舊不行,她又總會怪自己沒有說清楚,沒能努力開導好他。
愛他就是愛他的一切啊,好的不好的,心裡都存有期許。
牽扯糾纏不清,就輾轉到了今日。
慶幸她沒有放棄過,稽晟能聽進她的話,也慶幸她沒有信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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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恆的好消息兩日後就傳來了。
果不其然,悶了兩日,大哥主動提出要登門求親。
老父親板著臉,實則心裡總算鬆了一口氣,一則是對逝去故人的交代,二則是自己也將桑恆當成了親生兒子,看兒子成家立業,老父親如何能不開顏。
時間一晃而過,宮外張羅喜事,熱鬧非凡。
皇宮裡的氣氛卻越發緊張了,桑汀產期將近,稽晟的暴躁和焦慮也越發重,儘管宮裡已經備好萬全之策。
早在幾月前,東啟帝就下詔各地,選送兩名經驗豐厚的穩婆進宮協助太醫院,各類珍稀藥材提早備足。
可是孩子九個月了還是沒有什麼動靜,院首診斷一切正常,也摸不著頭緒。
桑汀開玩笑說:「我肚子裡懷的怕不是個……」
「胡說。」稽晟很快打斷她,「阿汀別擔心,無論如何我定會護你周全。」
其實桑汀是最害怕的那個人,可是看著稽晟冷硬而嚴肅的臉龐,她心裡很安穩,她握住他的手,緩緩道:「稽晟,我們引產吧,院首說這是可行的,我覺得他該出來了。」
稽晟沉默了很久,最後嗓音低低地說:「好。」
他輕輕抱住她,珍重而虔誠。
如此決定好,院首就去準備了催產湯,整個太醫院候著待命。
那日的陽光很明媚,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光線透過窗欞投進來,像是金光燦爛。
桑汀平躺在榻上,喝湯藥前,笑著對稽晟說:「我想吃蒸鱸魚,小湯圓,還有燒子鵝,什錦蘇盤。要你親手做的,旁人做的我都不吃,知道嗎?」
稽晟眼眸漆黑,握緊她的手,「好,我去做,阿汀別怕。」
「我不怕的。」她搖頭,推他出去,「你快去哦。」
稽晟嗓音艱澀,應好。
眼看他起身出了寢殿,桑汀才喝下湯藥,心情平靜而忐忑地等著,感受著身體的一點點變化,疼痛緩緩襲來,越來越疼……
或許戰場上,尖銳的刀劍穿過他的身體時,也是這般疼吧。他身上那麼多的疤痕,不止一刀一劍,一步步走來,是無數的生死考驗,然最後還不是叫他來到了她身邊。
桑汀想,她也可以承受的。
只是不要讓他聽見她的哭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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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稽晟一言不發地站著,背著光,面容陰鬱。
他要守著他的阿汀,寸步不離。
等待的時光漫長而煎熬,桑決和桑恆,還有敖登姜珥都在殿外等著。
上午日光的落下,光線凐滅,足足四個時辰過去,來回進出的宮人端進熱水,換出血水,哭喊聲悽厲入耳。
稽晟攥緊拳,臉色怎一個鐵青可道明,深沉的眉眼隨著哭聲逐漸變得猩紅,直到看見醫士取了那粒保命丸進去,終於克制不住地拽住出來換熱水的老媽媽。
他力道很大,仿若要將骨頭生生捏碎,那老媽媽駭得撲通一聲跪下:「皇上息怒!」
稽晟俯身:「裡面怎麼樣了?」
老媽媽囁嚅著,只聽男人嗓音沙啞問:「朕能做什麼?」
他現在能為阿汀做什麼?
老媽媽忙道:「請皇上耐心等候,眼下這節骨眼千萬不要叫娘娘分神,奴婢們定然盡心照顧娘娘,不會出半點差錯。」
稽晟倏的鬆開手:「好,快去。」
他下唇抿得死緊,再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一瞬間好像連呼吸都輕了去。殊不知在胸膛里滾滾翻湧灼燒的,是要催人炸裂的暴躁和慍怒。
他明白阿汀的用意,卻克制不住肆虐盛行的躁怒。
桑決拍了拍他的肩膀。
敖登也過來低聲說:「你的身子你心裡有數,出去待會,透透氣,放輕鬆,別怪我沒提醒你,若你今日暴斃——」
稽晟一手將他打開,幾步出了門。
敖登跟著出去,只見東啟帝一把拔下門口守衛的劍,一劍用了十足的力道,重重劈在庭院的假山上。
劍碎成了兩半,假山裂開一條大口子。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道清脆的嬰兒啼哭。
稽晟渾身一僵,幾乎是跌撞著轉身。
他步子又快又急,直衝進了寢殿內,眼前不斷掠過陣陣模糊的暗影,有笑開的臉迎上來,他卻只清楚看到榻上的阿汀。
她閉著眼,安安靜靜的,臉色很蒼白。
有什麼東西在胸腔內上下翻湧著,緊繃的心弦一斷,大口鮮血從稽晟嘴裡噴出,瞬間染紅了雪白的毛氈。
眾人見狀大驚,紛紛要去扶:「皇上您怎麼了?」
「滾開!都給朕滾開!」稽晟瘋了一般地大吼,眼尾猩紅帶著洶湧的殺意,「說好的不出半點差錯?你們就是這麼照顧她的?該死!你們通通都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