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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27:54 作者: 酒時醒
    「聽你說你是怎麼親手殺死自己的骨肉至親嗎?」

    桑汀捂住耳朵,眼圈通紅,步步縮到角落,像是當初昏迷醒來第一次見到殘忍暴虐的夷狄王那樣,懼怕由心生,她失控地大喊:「我不聽!你走!你滾出去!」

    稽晟臉色鐵青著,想要上前安撫她,卻不知才伸手就見桑汀身子顫了顫。

    其阿婆急忙進來勸:「皇上,您還是先出去吧,讓老奴來,娘娘懷著身,情緒太激烈怕是不妥,您放心,讓老奴來。」

    稽晟僵在半空的手猛地抽開,壓得極低的嗓音透著困獸嘶啞:「照顧不好她,你死。」

    而後踩過瓷碗碎片出了寢殿,外面烏壓壓的一群醫士埋頭等著。

    稽晟的臉色實在駭人得緊:「老東西留下,其他的都給朕滾回去。」

    老院首背脊一寒,忙揮手叫眾人退下,有走得急的,藥箱碰到門框發出哐當聲,被東啟帝低聲斥罵道:「不想死的都給朕輕點!」

    一夕之間,從前那個冷酷殘忍,易怒暴躁的夷狄王又回來了。

    第95章 . 教誨  ……

    桑汀是後半夜喝了安胎藥後才慢慢睡下的。

    其阿婆寸步不離地守在榻邊, 到天灰濛濛亮時,才輕輕起身吹滅了安神香,出去回話。

    稽晟站在屏風外, 拳頭攥了一夜, 手指已經僵硬,他慢慢攤開掌心, 上面放了一張皺巴巴的字條。

    他說:「把這東西放到妝檯的小匣子裡。」

    其阿婆忐忑接下,立馬進寢殿,而後才出來:「皇上,老奴按您的吩咐放好了。」

    稽晟遙遙望向裡面,沉默半響,最終沒有往前半步, 聲音冷肅道:「照顧好她, 出了任何岔子, 整個合歡宮陪葬。」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清晨熹微, 初雪已化。上回堆的小雪人和雪樹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一攤淺淺的水跡。

    今日朝堂如舊。

    東啟帝臉龐冷硬地宣布皇后有孕, 普天同慶,大赦。

    一時,滿朝笑臉, 眾臣齊聲恭賀, 抬頭卻見高位上,男人面容越發的肅冷,比殺人呵斥時要冷, 比面對千軍萬馬時還要嚴肅,叫人瞧了便情不自禁打冷戰。

    仿若這來的不是他的血脈子嗣,而是一個強大到連夷狄王也無法抗衡的勁敵。

    -

    桑汀得知這個消息,已經是午時後, 桑決進宮探望。

    老父親見閨女眼眶紅紅的,臉色也不好,可擔心壞了,忍不住嘮叨了幾句:「你這孩子,自己的身子也不多注意著。」

    桑汀勉強笑笑,寬慰他:「爹,我沒事,就是昨夜沒睡好。」

    「什麼沒事?」桑決覷了她一眼,轉手拿出幾大袋的東西,「這酸梅子是陳記的,糖葫蘆,爹不知曉你愛吃酸還是愛吃辣,連王記的醃辣蘿蔔也帶了兩罐來。」

    「您怎麼知曉的?」桑汀驚訝地站起身,望著滿桌的東西好半響沒想明白。

    昨夜出了那種事,她不說,父親在宮外更不可能知曉。

    桑決笑道:「今晨早朝,皇上親口宣布的,滿朝文武都知曉皇后有喜了,這會子想必天下百姓都知道了,爹雖則退居閒職,然閨女的人生大事怎能不上心?」

    桑汀不由愣住。

    稽晟……他怎麼會?

    父女說話間,其阿婆領著人送了許多東西進來:「娘娘,這些啊都是諸位大臣的內眷遣人送來的賀禮,若不是皇上有令這幾日不得叨擾您安寧,這會子合歡宮都擠滿人了。」

    果然,各式各樣的厚重賀禮很快堆了滿殿。

    桑汀才慢慢回過神來,稽晟朝堂昭告天下,是不是已經默認接受了?

    可思及昨夜卻還是心有餘悸,她隨意看了看這些東西,並沒有過多的喜悅,吩咐道:「都一一登記名冊入庫吧。」

    其阿婆忙應下,轉身叫來宮人,又想著去膳房吩咐午膳,一下竟將東啟帝放到匣子裡的紙條給忘了。

    小匣子是他們南下至江南的小秘密,回宮後就很久沒有用過了,平日裡都放在妝檯上作擺飾。

    桑汀和父親說著話,自也不會時時刻刻注意那東西。

    午膳時,東啟帝沒有出現,桑決囑咐說:「阿汀,如今身子最要緊,必要時刻小心,萬萬不能馬虎,過兩日爹給你尋一二可靠的人來,你身邊沒個信得過的,爹不能時常在宮裡,總歸是放心不下。」

    桑汀默了默,說好。

    其實在宮裡有其阿婆就夠了,可經昨夜,到底是給她敲響了警鈴。自城破國亡,東啟立,她活了下來,貼身伺候的歡兒和喜兒卻再也找不到了。

    她始終都是願意相信稽晟的,可如今,稽晟固執得讓她不敢全然放鬆。

    他一直這樣固執,認定的事情便要窮極手段,哪怕是欺騙也要達成。

    偏偏是陰差陽錯,她認得那藥。

    不然只怕——

    「阿汀?」桑決將湯膳遞到她面前,「你和皇上……」

    桑汀很快回神,道:「都好。」

    「您別擔心,我在宮裡衣食住行都很好。」

    桑決深深地看了閨女一眼:「從前在府中你就是錦衣玉食的,爹還沒有老糊塗到以為東啟帝拿不出佳肴華服。」

    桑汀有些心虛地低下頭。桑決拍了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道:「爹尊重你的選擇,嫁出去的女兒也是女兒,在宮裡有什麼難處、你不好出面的,定要和爹說,爹活了幾十年,老傢伙還能為你鋪好路,桑家以後有你大哥在,外祖家的表兄都是仁厚重義的,要保阿汀平安一世,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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