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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27:54 作者: 酒時醒
百里荊在一旁笑得不懷好意,揚起的眉梢透著挑釁。
稽晟目光冷冽, 警告地看向他, 吩咐侍衛道:「都帶下去。」語畢,便有侍衛上來將昏厥的馬兒拖走,另有兩個體格健壯的拉住百里荊胳膊, 將人拽起來,動作粗魯。
百里荊嫌棄撇嘴:「都給本王子仔細……哎哎哎你們做甚呢做甚呢?!」
他直接被抓住雙腿雙手抬了起來!四仰八叉的別提多難看。
稽晟拂袖而去,行至幾步外,涼薄的話語方才隨風飄過來:「淮原王子騎馬受驚, 目下不易過多走動,送往西郊別院好生調養,朕特遣人看守,以防不備。」
「稽晟你什麼意思?」百里荊臉色微變,「我乃堂堂淮原大王子,你膽敢軟禁本王子?」
「稽晟!你他娘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旁人或許不知,西郊偏遠荒涼,別院更是空置已久,蛛網遍布。
久久得不到應答,百里荊既不是蠢笨的,如何還猜不到意思,奮力掙扎了起來,可不論他怎麼掙扎,抓住他的兩個大漢不動如山,撕扯著的,只是這個才落馬摔下與被鞭子抽打過的身子,多動一下都是逼得人出冷汗的疼痛。
稽晟已經闊步走遠了,大雄跟在一側,問:「皇上,晚宴還要徹查下去嗎?」
「不必。」稽晟冷聲道,「去查小百里是如何得知這消息的。」
病情一事極為隱秘,除了老院首與都城老先生,再無外人知曉,此番泄露了,蹤跡莫測,背後懷有不軌之心的,好查,卻也難查。
想罷,稽晟頓步,回首看了看。百里荊已經被抬走了。
……
兩個時辰後,夜幕降臨,草原四周點起篝火,昏黃泛著暖意的夜晚,沒了百里荊攪事生非,眾人圍坐一堂,歡聲漸起。
舞士繞著中央燃得正旺的火堆,跳的是鬼面舞。
這是江都城沒有的新鮮玩意兒,舞士逗樂的動作與搞怪的面具或許是有意思的,桑汀卻有些心不在焉,透過明亮的火光和熱鬧的人群,她望到了無邊的黑夜。
一霎那的失神,心中想起許多事,身後輕輕的觸碰才叫她回過神來。
桑汀側身看到稽晟拿了絨毯披在她身後,她手裡捧著的暖手爐熱烘烘的:「我不冷。」
稽晟說:「夜裡風大。」
儼然是一副'朕覺得你冷你便冷'的意思。
桑汀彎唇笑了笑,只好由著他,又不放心地問:「下午那事可有結果了嗎?」
稽晟語氣淡淡道:「事情都已處理妥當,別擔心。」
他並不說是何結果,臉色卻也沒有下午時那麼陰冷了,桑汀若有所思地點頭:「我自是相信你。」
「就是……」
稽晟聞言看向她,琥珀色的眸子在火光中深沉似海。
桑汀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低頭,接下方才那話,聲音細小:「我有些累,想回去睡覺了。」
稽晟執起筷箸的動作微頓,目光灼灼看著她,良久不語。
自大婚後,沐浴用膳就寢,二人素來是一起的。
如今,他的目光是探究、懷疑。
桑汀抿緊唇,正要開口解釋什麼,就聽稽晟道:「如此,便回去歇著吧。」
說罷他站起身,挺拔的身形落下陰影,落在她眼前,一片黯色。
桑汀頓了頓,便先回了帳。稽晟看著她乖乖躺下,問:「睡得慣嗎?」
此行約莫要在此待三兩日,圓帳內安置了就寢臥榻和起居物件,只是都依著夷狄的習慣布置的。
頭頂床幔是橢圓形的,四周垂下珠簾,毯子自臥榻綿延下去,桑汀摸了摸身上軟和的毛絨,翻身打了個滾,漂亮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兒,她說:「我睡得慣的。」
稽晟神色不明,轉身吩咐其阿婆守在一旁,才放心出去。
篝火夜宴原是為阿汀準備,如今她睡下了,外邊熱鬧自也沒甚麼意思,群臣歡聲不減,東啟帝簡單交代一二,並未久待,便也回了圓帳。
待他再回來時,前後不過半個時辰,卻見桑汀雙睫緊閉,呼吸均勻,側著身果真睡著了,稽晟不由得再想半個時辰前——她低眉說累了。
軟軟的嗓音分明是嬌態,怎麼他竟會覺得是閃躲逃避?
疑心似無邊的夜色,無聲無息,會將人吞噬殆盡。
不一會,有宮人進來:「皇上,您要的東西。」
托盤上的藥湯冒著熱氣,苦味兒很快蔓延開來。
稽晟眉心微蹙,揮手:「放下,出去。」
依言,帳內伺候的宮人都退了出去。
稽晟吹滅了燭燈,黑暗中站立許久,才端起瓷碗,一口飲盡。
苦澀順著喉嚨滑下,心裡也泛起苦澀來:明明什麼都擁有了,權力地位,榮華富貴,他不再是當年那個人盡可欺的庶子。乃至是他最想得到的少女,都在他掌中,一切卻又如同泡影一般,怕風大,怕徒生變故,會將這泡影吹走。
因為有了牽掛和執念,世人眼中,戰場上衝鋒陷陣,無所畏懼的夷狄王,如今畏懼死亡。
他不能死。
至少,要死在她之後。
然而繼江之行後,百里荊成了那根生在心上的刺。
「稽晟……」身後傳來一道軟糯的嗓音,「你在那裡做什麼啊?」
稽晟猛地反扣住藥碗,回身,榻上身影朦朧,是桑汀半夢半醒中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