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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27:54 作者: 酒時醒
稽晟的脾性,她四處亂撞,碰過死角鐵壁,左右也都知曉了。
眼下看著百里荊,總覺不太心安。
而宴席自憑空多出了這麼個外人,氣氛微妙,一時也沒有先前那般愉快了。
哦,主角百里荊倒是自在,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直誇讚可口,餘光瞥見堆放在角落的□□,道:「稍後還有什麼好玩的樂子?」
稽晟置若罔聞,四座安靜半響,才有大臣尷尬地答:「宴後至夜,點篝火,射箭奪魁。」
「射箭此等事夜裡來?有意思!本王來對了!」百里荊大笑擊掌,目光看向正前方,眼神卻是落在右側,右側坐著桑汀。
紅裝熱烈,膚白如雪,精緻的臉兒漾著淡笑,溫柔似水與閃耀鋒芒竟在她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多一分則勝,少一分又不足,細細觀之,她身上似是多了幾分從前沒有的東西。
從前是少女的柔和乾淨,清純動人,如今,眉眼間竟有幾分女人渾然天成的嫵媚與嬌憐。
這一細微處旁人不易察覺,百里荊卻是一眼識清,捏住杯盞的手不由攥緊,說不清是嫉妒還是憤懣,總歸是連帶著對稽晟的那份怨恨一點點放大。
他看上的東西被人肆意沾染了,如同野火燎原。
哪怕這根本不屬於他。
東啟帝迎娶皇后,轟動天下,這是數百年未曾有的盛世婚典,東啟大赦,嘉賞臣下,連日的慶賀莫不如是東啟帝龍顏大悅。
主位上,繞是桑汀再專注也察覺這道如炬目光了,只是沒有想到是對自己的,她看了看身側,心中不安更勝。
「怎麼了?」稽晟側目。
桑汀猶豫了下,才說:「我忽然想起一句偈語,說是'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①,眼下忽覺頗有深意。」
稽晟放了手中筷箸,對上她不安的眸子:「阿汀約莫是想說上一句吧?」
上一句是'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②。
「啊?」桑汀愣住了,她知他不信這些,卻不想這樣生僻的佛話他也知曉,一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怕他誤以為她賣弄學識,只好握住他手,嗓音低低說:「你知我意思便好。」
「你啊。」稽晟著實不忍說這小東西了,只覺胸口被撞得軟軟的,他歡喜汀汀事事為他考量。復又執筷夾了塊軟糯的糕點:「乖乖安心,小百里那廝荒蠻成性,今日也就罷了,我自不會與他過多計較,平白廢了好時光。」
桑汀抿唇笑了笑,卻是將糕點推回去了,小聲說:「我吃不下了。」
於是稽晟垂眸看了看她纖瘦的腰身,眼神深邃,頓默許久,而後對眾人道:「今日難得放晴,空坐帳中怕是誤了好風光。」
眾人紛紛說是,有夷狄臣子提議快馬馳騁草原,有的又說將射箭奪魁提前至午,沉悶的宴席一下活絡了起來。
百里荊眸光一轉,來了主意,起身道:「依本王子看,東啟帝久居都城,日子愜意,怕是許久不碰駿馬生疏了,不敢與我等較量吧?」
此話一出,有喝了酒的大臣頭腦發熱,當即罵道:「吾皇起於戰場草原,沙場縱橫掃蕩千軍萬馬時,爾還不知在哪處吃.奶,哈哈哈,聽這話說的,難不成有人半天不吃米,還不會吃了不成?」
聞言,眾人都忍不住鬨笑起來。
夷狄王暴虐冷酷是一回事,然在眾臣心中是不敗的戰神,騎射功夫無人能及,此是不爭的事實,更不容許外使輕易冒犯。
百里荊立在中央仿若眾矢之的,臉色漸沉,只得隱忍著那股子怒,看向主位,稽晟亦漫不經心地掃過來,笑說:「也罷,去比一比,可不要落人口實,道我東啟欺了淮原王子,來人牽馬!」
百里荊憤憤瞪了眼稽晟,他好好的謀劃反倒是成了夷狄王施捨予他的,面子上怎麼掛得住?眼下這境況卻是有怒說不出,百里荊率先出了帳篷。
一行人也轉移至帳外草坪,宮人布置好坐席和果酒。
稽晟今日著一身常服,解下大氅即可掀袍上馬,遠處是大雄牽了十幾匹駿馬過來,臨行前,他將大氅披到桑汀身上:「風大,莫要著涼。」
「皇上!」桑汀急急叫住他,「你方才喝了酒。」
稽晟眉尾微挑,旋即笑道:「無妨,阿汀不知道,草原男兒騎馬射箭,是喝酒吃肉一般的暢快。」
桑汀沒有參與過他從前的生活,苦樂皆是憑藉三言兩語中推測,心中擔憂是自然,可是現在見他英俊眉眼間浮現的驕傲與恣意,很快釋然了。
她微微支起身,稽晟也俯身下來,聽見嬌嬌靠近他耳畔說:「我素來知曉皇上厲害,卻未曾親眼見過,今日有幸一睹,是汀之樂。」
小嘴兒抹了蜜似的。
男人唇角微揚,在她眉心輕點一下,隨即闊步離席,身姿盎然挺拔,背影高大。
天地連成一線,純淨的藍與綠意相輔相成,桑汀捧著暖手爐,見他掀袍上馬,動作矯健,見他揮動馬鞭,見十幾匹駿馬疾馳而去。
青蔥草原上沒有揚起的塵土,那一刻,桑汀卻透過眼前之景看到了她從未經歷過的戰場兇險與搏鬥廝殺。
漫天黃沙飛舞,刀光劍影中,血色在其穿行,兩軍對戰,有人倒下,有人越戰越勇,如今的安逸,是他崛起稱霸後才有的。
野蠻生長的孤勇與堅如磐石的決心,可破除萬種艱難險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