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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27:54 作者: 酒時醒
天底下誰人不知夷狄王,那是活生生的殺人不眨眼的惡鬼,脾氣最是暴虐殘忍。
桑汀喉嚨一哽,下意識失聲否認:「我才沒有……」
氣呼呼的姑娘聲音軟下來了,連帶著僵硬的身子也軟得一塌糊塗。
稽晟才輕輕鬆開她,俯身問:「還說沒有?」
桑汀埋頭,說不出話來。
稽晟說:「哪怕今夜是我不對,你就能胡思亂想說出'折辱'這種鬼話?若當真折辱,我堂堂東啟帝,犯得著叫人'爹'嗎?」
東啟帝也是要臉面的啊。
「我——」桑汀忽然抬起頭,想要反駁什麼,可是對上男人猩紅的眼尾,心頭湧上來的酸意便變成了哽咽。
稽晟替她抹去滾燙的熱淚,沒脾氣的哄:「好好,是我不好,我不該唐突,別哭,彆氣了,好不好?」
猛然被戳中心事,桑汀那淚珠子卻掉得更凶了,她抽泣著說:「就是你不好,好端端的……你忽然叫爹做什麼啊?誰受得起東啟帝的爹?你知道你今晚像什麼嘛?」
稽晟順著她,溫聲問:「像什麼?」
「嗚嗚……」桑汀難堪得撲到他懷裡哭,斷斷續續說:「你就像那個趾高氣昂的,的狗皇帝,仗勢欺人,處處逼人,開心時……就戲謔叫一聲爹來玩兒,全然不把人放在眼裡,發怒時,就,你就說你是東啟帝,你是天下的主,你你總不講理,你是非不分,你總莫名其妙懷疑我……嗚嗚!」
桑汀哽咽不下,再說不出話了。
「阿汀說的對,是我不好,我保證,沒有下次。」稽晟眼底一片柔軟,輕輕拍著她後背,臉色卻有些苦。
原來在阿汀那裡,他這麼惡劣不堪。
今夜那聲爹,鬼知道他有多克制隱忍才叫得出口,他用盡了心意,想趁桑老頭生辰挽回一些,可落到心嬌嬌耳里,是有意折辱,是驚嚇。
倒是好一個「狗皇帝」啊。
人一旦背負上了惡名,再有好事,人們往往想不到,可若是惡事,便天生就是那人幹的,
這該死的世俗定下的臭規矩,稽晟頭一次如此憎惡這樣的約定成俗,也頭一次,這麼嫌惡過去那個劣跡斑斑的自己。
若他當初多積好名聲,多行善事,該有多好?
這天底下,最不講道理的是女人,是阿汀。
他甘願臣服。
夷狄王的稜角終究是被姑娘一點點磨平了,不用刻意去學怎麼服軟、怎麼去哄心嬌嬌,情到深處,對方一場冷落方知是得還是失。
哪裡有人真正在意一個人時,還有心思去學如何在意?
眼角眉梢,言行舉止,都是藏不住的。
而桑汀哭過一場,心裡好受了,幾日以來積攢的悶氣和退讓,都消失得差不多,那點心虛便悄然冒出頭來,在稽晟溫暖的胸膛里,慢慢放大。
第69章 . 驚喜 朕作為她的夫君
「皇上。」桑汀仰起哭得梨花帶淚的小臉, 杏眸還泛著水光,可憐兮兮的,格外招人疼, 她扯住稽晟的袖子, 小聲說:「我好了。」
我不生悶氣了。
稽晟低頭,摸了摸她的臉, 「好了,便不許再同我置氣了,嗯?」
「嗯。」桑汀輕輕應聲,肚子一聲不合時宜的叫聲卻響起,她唰的漲紅了臉。
稽晟壓著聲笑,倒也沒說什麼, 只揉著她酡紅的雙頰, 叫人去傳晚膳來。
方才那一頓飯, 誰能吃得下?
哪怕沒有那兩聲突兀的「爹」, 也是吃不歡快的。
橫於桑汀與稽晟中間的不只是失衡的權利與地位, 還有桑決這個父親。
兩人在堂外吃宵夜時,要自然得多。
時候晚了,東廚那邊只剩一個老媽媽值夜, 給兩人熱了湯, 做了兩碗湯圓送來。
桑汀舀起湯圓放涼,猶豫好久,才開口, 嗓音卻很低:「我也沒有說不喜歡你了。」
稽晟抬眸,看到她垂下的眼睫,頓默。
桑汀說:「這幾日,我也不知道自己氣什麼, 我就是心裡不舒服,也說不清楚怎麼不舒服,但我從來都沒有想過離開你。」
「畢竟……」她終於抬起頭來,「你也知道的,我走不得。」
稽晟問她:「若你走得呢?」
桑汀搖頭,「若我能隨心,想必會舒暢很多。壓在我心裡的從來不是你的反覆無常,而是我因此悶悶不樂時,不得不權衡利弊的妥協退讓,就像是……」
她有些忐忑,可還是將心裡話說了出來:「就像是我在你身邊,我對你所有的好,只是因為你是東啟帝,我為了活著為了至親,不得不攀附討好,或許一開始我是,是那麼想的,可是後來,我明明不是。」
「亮了一夜的橘子燈、東辰殿裡的羊毛毯,七夕燈會上的畫像,……我都記在心裡的。有時候我想起當年,會想起你沒有和我說過的那幾年裡,都發生了什麼,我看不得你那樣作踐自己,我希望你好好的,什麼毒藥我從來沒有想過,見到父親後我很開心,卻沒有背著你和父親謀划過什麼,父親也從來沒有和我說過你的不好——」
話未說完,放得溫熱的湯圓遞到她嘴邊,「再不吃便涼了。」
桑汀愣愣地望著稽晟,張開嘴。
稽晟握勺的手微微顫著,直到給人餵下了軟糯的小湯圓。心裡翻湧上來的不再是躁怒,而是漾滿的熱意,他素來冷硬的臉龐在燈光下,少了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