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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27:54 作者: 酒時醒
    明明有一千種一萬種法子,他偏要這樣……

    最信任的男人沒有來,母親也永遠不會站在她面前。

    這世上,每個人都有弱處,沒有人能永遠好脾氣的,桑汀的溫和耐心,總有被消磨殆盡的時候。

    任憑稽晟一次又一次反覆無常,疑心深重,在她最在意的至親和最不願回憶的弱處上反覆碾壓而過。

    桑汀不是什麼菩薩,她今年才十八,花兒一樣的年紀,旁人在爹娘膝下擇良婿時,她經歷過戰亂生死、命懸一線。

    少女愛慕有情意也有衝動,絕望到極致時,她才懵懵懂懂的明白過來,何為現實。

    哪怕到現今,她仍舊學不會清醒和保持理智,許多事情,只憑著感覺憑著心意,卻忘了這世上最現實的權利和地位。

    ——稽晟是自私的,他真正愛只是他自己,窮盡手段束縛,為的只是他的私. 欲,又哪裡是真的愛她呢?

    倘若稽晟真的愛她,便不會將那些看似榮華富貴的東西強加到父親身上,也不會把大哥支得遠遠的,更不會毫無預兆將書房落了鎖。

    平平常常的時日,她在想夜裡吃什麼,這個男人便給她當頭一棒。

    稽晟想做什麼便做什麼,想發脾氣就發脾氣,毫無章法,易如反掌。

    而她小心翼翼,即便是真的喜歡,她願意包容他的壞脾氣,可是剖開了那層摸不著的東西,剩下的只有自己和父親大哥的性命。

    忽然頓悟這些,並不是什麼好事。

    因為那意味著,桑汀兜兜轉轉,以為剝開雲霧見日升,回頭來,卻發覺又走回了生死邊緣。

    午後的天日陰暗,稽晟似瘋子一般,一遍遍懇求,聲音沙啞著,說盡了二十幾年來從未說過的話。

    姑娘一動不動,安靜到眼淚慢慢消退下去,安靜到通紅的眼眶被寒風吹去了顏色,變成冷白。

    溫溫柔柔的人發起脾氣來,遠遠勝過夷狄王的暴躁百倍千倍。

    -

    夜裡颳起大風來,沒有雨。

    二人下午鬧得不歡而散,桑汀默不作聲地回了院子,身後,稽晟遠遠跟著,不敢靠太近,更不敢落下太遠。

    宮人不知這是怎麼了,戰戰兢兢的守著,只見東啟帝鐵青的臉色和猩紅的眼尾。

    到夜裡,桑恆先回去要給裴鵑送膳食,聽到下人說起這事,什麼也管不得了,當即跑過來,卻被東啟帝攔在門外。

    桑恆望著緊閉的門窗,以及東啟帝陰沉的神色,莫名有些發怵,可只要涉及桑汀的,桑恆都不怕,他問:「小妹怎麼了?是不是你欺負了小妹?」

    稽晟沉默不語,好似默認一般。

    桑恆要上前,被他再度攔住,桑恆擼起袖子拿出要干架的氣勢:「我進去看看。」

    「她累了,你別去吵她。」稽晟嗓音沙啞,「有宮人貼身照看著,不會出事。」

    桑恆訥訥放下手,摸了下鼻子,還是不放心,「那你一定要照顧好小妹,你不能凶她,你要去城東買糖葫蘆和糖炒栗子,要做她最喜歡的鯽魚豆腐湯,要把熱熱的洗腳水端到她腳邊,要準備好香油幫她抹頭髮……」

    桑恆一樣樣的數,到最後,聲音低了下去:「小妹有什麼事都瞞在心裡,要是她說沒事,定然是有事,她要是眼眶通紅著不哭,定然是傷心了,她要是這時候對你笑,定然是強撐著不想讓人擔心,你要好好照顧她,一定要。」

    兄妹十幾年,桑恆不懂人情世故,卻是這世上最了解桑汀的人。

    哪怕是作為父親的桑決,也沒辦法對東啟帝說出這番放肆的話。

    不知者,無畏。桑恆敢。

    他又叮囑:「對了,你千萬別讓她一個人待在屋子裡,要留人陪著她。」

    聞言,稽晟眸光狠狠一頓,他喉嚨里堵了一團棉花般的,發不出半點聲音,只有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桑恆沒注意到,自顧自說:「小時候去吃滿月酒,小妹被壞人騙去找嬸母,可是嬸母早就不在了,她找了好久才知道是被人當做玩笑騙了,後來我叫家丁去把壞人揍了一頓給小妹解氣,見壞人哭了,小妹卻沒有笑。」

    說完,他垂頭補充了一句:「可是當初那幾個壞人得逞鬨笑時,小妹也沒有哭。」

    桑汀很少說自己的不如意和不開心,笑容甜軟,好像泡在蜜罐里長大的可人兒,什麼事都很順遂,什麼事都不要人操心。

    桑恆叮囑了好多話才走的。

    稽晟站在原地,冷峻臉龐繃得極緊,在無止境的寂靜中,懊惱後悔自責一齊湧上來,他以為過去許多年,自己是活得最痛苦不堪的那個。

    竟不知,阿汀錦衣玉食,過得也不好。

    而他竟從來沒有去過問關心,生生將一個人的過去與現在割裂開。

    除了冷臉對阿汀發脾氣,他再沒有為她做過什麼。

    桑恆說的那些,一件都沒有。

    第64章 . 隔閡(八)  要放手,除非沒了命……

    稽晟買回冰糖葫蘆和糖炒栗子時, 寢屋裡有輕輕的說話聲傳來,宮人低聲交代:「方才桑大人來了。」

    他頓足站定,把新鮮出爐的糖炒栗子放到胸襟里, 冷硬臉龐漸漸與夜色融為一體。

    一門之隔。

    桑汀兩手撐著下巴望向燭火, 喃喃問:「爹,我是不是太過天真, 求了不該求的東西。」

    「阿汀,你心裡有答案。」桑決坐在她對面,身上穿的還是官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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