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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27:54 作者: 酒時醒
稽晟不自然地輕咳一聲:「回來了。」
「嗯。」桑汀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背,「忙完了嗎?」
男人的臉色有些僵住,幸而她看不到。
在屋子外頭偷偷摸摸地看了一晚上,「忙」是忙完了。
桑汀鬆開手繞到他面前,微仰著小臉,聲音軟綿綿的:「皇上。」
「怎麼了?」稽晟聽到自己忽然啞下的嗓音。
桑汀說:「如今父親老了,沒有從前那樣辦事利落,或許……不太適合這樣要緊的官職,我想,父親辭官退隱,於國政於皇上,都是好的。」
稽晟忽而輕嗤一聲,垂眸看著她有些躲閃的眼睛,問:「阿汀說的可是玩笑話?」
「沒……」桑汀垂在身側的手暗暗攥緊,她面上還帶著不諳世事的笑,裝作若無其事地說:「當然不是開玩笑。」
稽晟卻勾唇笑了。
他不再說話。
桑汀緊張得手心一片濡濕,有些不安,「你笑什麼?」
「笑你蠢。」稽晟斂了笑意,眉目冷峻,眼神也變得陰冷。
桑汀怔了怔,張了張嘴,無措得不知說什麼才好。
稽晟冷冷轉身,語氣淡漠:「夜深了,別的事明日再說。」
「……哦。」
兩人躺上床榻,桑汀默默閉上眼,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許是困了,帶著滿腔心事睡了過去。
身側,那一雙琥珀色眸子掀起,眸光幽深。
稽晟起身,居高臨下瞧著那張恬靜安寧的睡顏,臉上的平靜逐漸被煩躁陰翳取代。
他手指修長,細細撫過少女光滑的側臉,低沉的嗓音似自語:「阿汀,是誰教你的?嗯?」
「誰教你用這種法子離開我的?」
「要桑老頭退隱,脫離朕的掌控,下一步,豈不是就到你了?」
「早在那日,朕便問過你,有沒有被嚇到,你說沒有。」稽晟自嘲的笑,「你拉著我胳膊,親口說的沒有,這才過多久,便又忘了嗎?是不是連'喜歡'也忘了?」
好啊,真是好樣的。
給過光亮,拉他出了泥潭,他終於願意承認這狗屁病症,願意喝藥了,桑汀卻又在見了他改不掉的劣根而見異思遷了。
分明,他也一直在改。
這麼著急做什麼,怎麼就不能再等等他?
再等一年,哪怕是半年,都不可以嗎?
桑汀對他,或許是有幾分真情實意在的,可是幾分哪裡夠呢?
夷狄王要的,是全部,一分都不能少,一分都不能分給別人。
慢慢的,稽晟眼底浮現出許久不見的暴虐嗜殺,他漠然抽開手,冰冷的聲音是告誡,明知她睡著了,聽不到。
「朕是東啟帝,是這天下的主,要殺要剮,要去要留,只能朕說了算。」
「要離開朕?」他冷笑,「想都不要想。」
就算他稽晟哪天當真瘋了狂了,死也要將這個小沒良心綁在身邊。
夷狄王行事從來不講道理。
漫長的夜過去,雨停了,廊檐不滴水了,什麼躁動也都平息了。
清晨,一道聖旨送到桑決手上。
——按察使桑決平定暴|亂有功,即日遷至江南郡守,期滿一月遷至江都城右丞相,隨皇家車隊回宮。
桑決接下這旨意時手都是微微發顫的。他大半生官海沉浮,見慣了大起大落,可此般卻心生忐忑不定來。
大雄送完旨意便回去了,自也問不出什麼話。
桑決原想將西郊事宜處理妥當,便上奏請辭的,誰曾想,如今薄薄一張布帛下來,直接定了後半生的路。
皇命難違,更何況,閨女還在東啟帝手上,他接得接,不接也得接。
這樣一來,交到桑決手頭的公務便越發多了起來。
此事誰也沒有告訴桑汀,直到接連兩三日,去找父親都是被告知桑大人在府外有要事處理,她才慢慢察覺出不對來。
桑汀是去問常在府上來回傳遞東西的小廝,她深居後院,小廝沒見過她幾面,只當是哪家的貴人,笑著說:「桑大人啊,官運亨通,已經升遷郡守了,聽說不過一月就要跟著皇上回皇宮,到時官職許是一品丞相也未可說吶,這樣天大的福運,皇上真真是好眼力。」
小廝說完又急匆匆拿著東西走了。
桑汀許久沒回過神來。
升遷,郡守,丞相?
她從來沒有要求過此等權利地位。父親更不是那種會憑藉她往上攀爬的人。
那麼……
桑汀直接去了書房。
正是午後,書房安安靜靜的,翻動案牘書卷的聲響傳來,她扣響門。
屋裡,稽晟凝神案牘,一目十行掃過,頭都不曾抬,低聲道一句:「進。」
桑汀進去,一眼看到放在小几上的湯藥,滿滿的一碗,已經涼了,這是早上送過來的,她皺了眉,輕聲開口:「皇上。」
稽晟抬眸,隨即放了手上案牘起身,過去替桑汀脫下潮濕的毛領外袍,「過來做什麼?」
「我——」桑汀猶豫了下,還是先看向那藥湯,「你怎麼沒有喝藥啊?」
稽晟隨意瞥了眼,嫌棄道:「臭。」
桑汀輕嘆一聲,半哄著說:「臭也要喝的,我在書架的第三格放了酥糖和甜蜜餞。」
她走過去拿到稽晟面前,「就是這個,你是不是忙忘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