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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27:54 作者: 酒時醒
她的話委婉, 可是稽晟好似無動於衷, 冰冷的語氣透著涼薄:「誰叫他如此放肆?斷手不過是教訓,若有下次,朕定當叫他有來無回。」
東啟帝字裡行間都透著輕蔑與高傲, 冷漠無情得不似這世俗之人。
桑汀抿唇,暗暗低了頭,連帶著握住稽晟的手也鬆開了去。
稽晟的神情里多了幾許令人捉摸不透的複雜。
他的目光一直停在桑汀身上,探究、打量, 不肯放過姑娘臉上任何一點細微的表情變化。
可是最後看到阿汀別開臉,放開他的手,甚至她不曾說一句話。
然而稽晟還記得,以往,阿汀都會軟著聲音勸他向善向好。哪怕他再固執己見。如今,她連勸也不願意勸了,只當做看不見,任他生任他死,是嗎?
還是,她厭倦了。
短短一瞬,男人的臉色沉了下去,心也跟著墜入深淵。
原來,一直以來阿汀喜歡的,只是他的一部分,是好的、高潔的、光明的。
而惡劣的陰暗的,從來不被她接受。
高高掛在天上的月亮,是應該和璀璨星光一起的。
他稽晟又算什麼狗東西,除了這權力地位,一文不值。
……
一行人才將回到桑府,冬雨淅淅瀝瀝落下來,像是老天爺開眼,特等他們進了屋子才降雨。
桑汀擔憂遠在城郊處事的父親,進屋來不及換鞋襪,先找了兩個宮人過來,交代事情。
稽晟冷眼瞧著,一言不發,轉身去了書房。
「帶好蓑衣雨具,馬車都要仔細檢查過,雨天路滑,套上鎖鏈,千萬別半路壞了,乾糧茶水也帶些去。」桑汀事無巨細地吩咐。
宮人一一應下,見主子娘娘猶豫著,像是有話沒說完,那宮人道:「您放心,奴定當親自去辦差事,絕不會出岔子。」
桑汀笑著搖頭:「不是這回事。」
她回去拿了一袋銀子過來:「你拿去,好生打聽打聽,今日被皇上折,折斷手的是何人,將銀錢給人送去,代我好生說幾句話,還望那人能少些埋怨記恨,皇上許是誤會,絕沒有惡意的。」
宮人連忙應下:「是。」
「算了。」桑汀又不放心地補充,「直接請個郎中隨馬車一併下去吧,拿幾幅傷藥,這一來一回,多少不便,不要讓人覺著我們心意不誠。」
宮人怔了怔,由心道了一句:「奴覺得娘娘的心腸比菩薩好,若說賢德溫婉,整個東啟王朝怕是沒有人能與娘娘媲美。」
桑汀勉強彎唇笑了笑,沒再說什麼,送她出了府。
什麼善良不善良,那人確實是無辜的,她不願稽晟再被人非議,總想著,若能挽回一點,便是一點。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到老到死,史冊上記載著,是東啟帝寬厚仁慈,心懷天下蒼生,而不是那冷冰冰的「殘忍暴虐」。
或許稽晟不在意,可她在意,在意到不敢再當面與他提起此事惹他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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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郊之事進展順利,桑決忙到天黑透了才回府,一身泥濘到正廳,看見熱騰騰的飯菜和規矩坐著等他的女兒。
桑決愣了好半響才反應過來,笑著問:「還沒吃?」
桑汀聽到聲音忙起身,兩手交疊著,模樣有些侷促:「在等您。」
「傻孩子。」桑決伸手想拍拍她肩膀,餘光瞥見掌心泥水,只笑一聲,沒了動作,「先坐,爹去換身乾淨衣裳。」
多年不見,血親竟也顯得生分了。
桑汀默默應下,視線卻一直跟著父親,直到他進了屋子看不到,才訥訥回神。
父親是家中頂樑柱,如今背脊也躬了。
大哥不是能主事的。
她又是女兒身,如今和稽晟羈絆深,日後如何好似都已經成了定數,可是父親老了,日後桑家怎麼辦。
「阿汀?」桑決在身後叫她。
桑汀回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父親。」
「餓了吧?」桑決坐下,忙給她夾菜,「快吃,你大哥吃過了,你下回也別等爹,西郊少說要三兩日才忙完,皇上呢?」
桑汀動作頓了頓,說:「他忙去了。」
稽晟自去了書房便沒有回來,到晚膳時才叫人來傳話,只說公務繁忙,他不吃了,桑汀未曾多想,書房裡堆得高高的案牘她是看到了的,心裡想著父親,便過來了。
如此,桑決也不再多問什麼,只是看著女兒有些泛紅的眼眶,心裡壓著的擔憂又多了些。
實則這兩日東啟帝如何,桑決是看在眼裡的,與他想的不同,年輕的男人英明睿智,行事果敢不拘泥小節,有氣魄,可是壞脾氣亦是真的壞。
那不是一個小姑娘能受得住的。
飯桌安靜,只有筷箸與碗碟相碰發出的清脆聲響。
身後,桑恆踏著夜色進來,見狀驚訝道:「小妹也在!」
桑汀回身,彎了唇:「大哥。」
桑恆過來坐下,見她碗裡那幾根綠油油的菜,登時皺眉,忙拿筷子給她夾了肉塊去,「瞧你這身板,風一刮就跑了,還不快多吃肉菜?」
桑決笑著截住了桑恆的筷子:「阿汀吃的清淡,不吃這蹄子,吃塊魚肉。」
「瞧我這腦子,真真是不中用。」桑恆撓頭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了筷子,「好久不見小妹,我都忘了。」
桑汀鼻子有些酸,眼眶熱熱的,眼淚氤氳上來直打轉,克制再三,仍是忍不住小聲哽咽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