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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27:54 作者: 酒時醒
稽晟自也放心,左不過,桑老頭在郊外。
要說夷狄王壞呀,便是這般不動聲色。
二人才將下馬車,候在府門口的家僕中便跑出一個男人。
那人走近,震驚出聲:「阿汀妹妹?」
忽然聞聲,桑汀不由得愣住,反應慢了半拍地抬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像是兩年未見的桑恆。
稽晟循著她視線瞧去,幾步外,是一個身子高大的男人,眉清目秀,生得清俊。
稽晟劍眉蹙得死緊,那一聲「阿汀妹妹」叫他臉色瞬的變了變。
「當真是阿汀妹妹!」男人大步跑過來,誰也不瞧,只拉住桑汀胳膊,上上下下的看過,不知怎的,大男人忽然紅了眼:「你還好好的活著,可把我和叔父擔心壞了,叔父派人去尋左右尋不到蹤跡,歡兒不見了,喜兒也不見了,哥哥險些以為你……」
說著,男人快抱著桑汀哭了。
「放肆!」稽晟臉色驟然一沉,厲聲喝斷。
說罷,稽晟陰沉著臉把桑汀拉入懷裡,睨向那男人的眼神凌厲透著殺氣:「來人拿下!」
「等等!」桑汀急急開口。
可左右隨從已然迅速將人制住。
稽晟陰冷的目光落下來:「等什麼?」
桑汀急急解釋:「那是我父……姨父收養的義子,多有冒犯純屬無心,他不是惡人,是誤會,你,你快叫他們放開他好不好?」
那廂,桑恆人高馬大,三兩下便掙脫開了束縛左右的隨從,板著臉疾步過來:「你是何人?快放手!休要欺負我阿汀妹妹!」
他的阿汀妹妹?
哪裡來的野. 男人,阿汀也是配他喚的?
稽晟攥著桑汀手腕的力道不由緊了緊,他一腳踹開桑恆,神色陰鷙,駭得人驚恐發顫。
而桑恆滿目憤怒地瞪過來。
瞬息之間,躁怒似熱湯沸騰了全身。
稽晟重重呵斥:「立刻給朕拿下捆起來,壓下地牢。」
桑汀肩膀微一顫,眼前一幕太過熟悉,她猛地想起下江東那時,遇著的那個酒鬼……
不好——
桑汀慌忙抱住他,因後怕,她聲音輕微地顫抖:「稽晟,稽晟,你冷靜一點,都是小事,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你看看我,啊?」
她怕稽晟再躁怒不可扼制,再干出什麼瘋狂的事。
然而稽晟要殺人的目光只凝在被捆綁起來的桑恆身上,桑恆越掙扎,他骨子裡那腔躁怒便越勝,攥緊的拳頭髮出咯咯聲響。
那是要上去揍人。
眼瞧情況不對,敖登當即揮手叫人壓桑恆下去。
門口幾個僕從頭一回見這樣的陣仗,都嚇破了膽,誰知道朝廷下來的欽差大人是這般殘暴嚇人啊?活似瘋了一般,連「朕」都敢說出口!
壓下了桑恆,敖登當即回身:「你幾個,馬上退下!」
「是是是……」眾人垂著頭逃一般地走開。
一時,門口歸於冷清,寒風颳過,枝丫嘩嘩作響。
稽晟望著門口方向,攥緊的拳頭倏的一松,他垂頭,泛著猩紅的眼底倒映出姑娘蒼白的臉。
稽晟嘶聲問:「那個男人是誰?」
「你去維護他做什麼?」
「你們桑家都是這麼菩薩心腸嗎?」
「究竟還有幾個像我這樣的人?」
他壓抑的嘶吼,是絕望,是落敗,是甘願棄了自尊顏面提起埋藏心底、最不願提起的往事。
字字句句落在心頭,桑汀快急哭了,她不斷搖頭:「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桑——」
話出口,她才猛然意識到不對。
稽晟反握住她手臂,力道大得嚇人:「桑汀,你怎麼不說話了?」
桑汀倏的怔住了。
這是稽晟第一次喚她的名字,他從來都不會開口提起她的真實身份,不會提起他們兒時的交集,甚至是心照不宣的,即便是她當日偷聽到真相,也默默裝作不知曉。
她不知道稽晟打算什麼時候說起這些。
然今日,他卻一字一句喚她'桑汀'。
稽晟不許她沉默,扣緊了桑汀的肩膀問:「阿汀,回答我,你到底還要救幾個人?是不是以後見到任何一個落拓悽苦的,你都要那般施捨?」
「我……」桑汀氣結,脫口而出道:「什麼施捨啊?先才那是父……是與我父親同朝十餘載的同僚的兒子,因當年政. 變落了滿門抄斬,才將遺孤託付給父親,恆大哥兒時高燒落了病根,他腦子燒壞了,比不得常人的。」
稽晟卻氣道:「朕不許你這麼叫他!」
「好,我不說。」桑汀憤憤瞪了他一眼,終是沒脾氣地解釋,「那人是桑恆,是兄長,不是你想的那樣,再者,根本也不是施捨。」
想起接下來要說的話,她為難極了:「你知道你當年脾氣有多差嗎?自遇了你,我再不敢隨意幫人了,怕只怕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什麼菩薩什麼好多人,根本就是沒有的事!」
「我只一官家女兒,父親官居三品,雖則吃穿不愁,可非富非貴,哪裡來的許多銀錢啊?就,就連當年給你的那些,還是賣了簪子換來的。」
桑汀窘迫得咬緊了下唇,她低頭不說話了。
稽晟一把抱住她,胸膛冷硬卻寬厚,桑汀忍不住問:「你在想什麼啊?」
稽晟頓默不語,神色怔松許久,才開口:「日後,除了朕,任何人不得喚你阿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