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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27:54 作者: 酒時醒
其阿婆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還請娘娘恕老奴無知,以往在夷狄,舞姬都是供世家大族的老爺公子哥兒玩樂的,竟還有樂坊之分?」
聽這話,桑汀心頭一緊。
玩樂,便是等同於煙花之地出來的,那多半……
她嚯地站起身,小臉崩得緊緊,可硬是邁不開步子。
其阿婆更擔心她了,「娘娘,老奴還是請老院首過來給你把脈瞧瞧,別是病了還不知曉。」
桑汀也覺她是病了,總歸是心裡酸酸的不是個滋味,時而歡喜時而悵然若失,明明是急切地想去做什麼,可是臨到眼前,又覺無事可做。
她只得悶悶坐下,餘光瞥到梳妝檯上一道淺金色,杏眸倏的點了光亮。
桑汀急急起身去拿過那香囊,說話時人已出了屋子:「阿婆,皇上落東西了,我給他送去!」
「哎喲我的娘娘!您可慢著點!」其阿婆連忙放下手頭東西跟過去,然而這把老骨頭哪裡有十七八的姑娘動作快,等她出門時,都瞧不見桑汀影子了。
桑汀這是提著裙擺追稽晟去了,跑得氣喘吁吁,終於才在院子前的花圃旁攆上。
前面一行人就在幾步遠,她在身後喚:「大人,大人,你等等我呀!」
稽晟著一身玄色長袍,玉冠束髮,身形挺拔行在中央,左右隨著大雄和張玉泉,聞聲頓足。
大雄和張玉泉識趣地退到一邊候著。
稽晟回身看去,劍眉微一皺,邁著大步子過去,將人虛扶住,「這麼著急跑過來做甚?」
桑汀停下喘氣兒,揚了揚手上的東西說:「大人,你落東西了。」
稽晟順著她視線垂眸看了看,神色有些不自然,自從因這香囊露了'六喜師傅'的身份,他再不提起半句,往日日日帶著,如今也克制地放下了。
東啟帝也是要臉面的,那樣不可告人的小心思,隱秘而陰暗,驟然被察覺,活似被剝了皮囊露出心。
他最不願被人窺探了心思,尤其是在桑汀面前。
是以,眼下再看這東西,稽晟眉心跳了跳,一時猜不出她是什麼意思。
桑汀若無其事地笑著,實則心底虛得不行,她輕咳兩聲,說:「大人,你要帶著這個的。」
稽晟沒說話。
她大著膽子,直接把香囊系在男人腰帶右側,動作迅速,打了個死結,怎麼也不會掉的那種。
桑汀滿意地點了頭,復又認真說:「大人,你就是一定要帶著這個,去哪裡都要帶著,不能……不能摘下來。」
姑娘素來脾氣柔軟,和善好說話,鮮少用'一定、不能'這樣絕對的口吻。
當下既是一本正經,又透著執著嬌憨,額上的髮絲都被汗濡濕了。
倒是不知究竟在搞什麼名堂。
稽晟好脾氣的應了一聲,滿腹疑惑壓下,聲音沉沉問:「就為這個跑過來?」
「嗯。」桑汀十分鄭重地點頭。
稽晟垂眸看了眼,這香囊,好似也沒有先前那般礙眼,像是所有陰暗都被和風細雨輕輕拂過,最後,徹底掩了下去。
姑娘柔聲細語,最懂得怎麼不動聲色地掩下那些他不願提起的。
本也是送他的。
他的東西,貼身帶著,有甚麼不堪?
稽晟抬手理了理少女鬢邊的濕發,「回去吧,等我前院處理完雜事,夜裡帶你去瞧瞧雜劇。」
桑汀很快笑了,柔聲應「好」,這才轉身回去。遠遠的,其阿婆才跑過來。
她回頭看了眼。
稽晟朝她揮手,素來冷峻的臉龐上隱隱可見疏朗笑意。
唔,那點歡喜又回來了。
-
眼見桑汀和其阿婆回了院子,稽晟才闊步去前廳。
張玉泉是人精兒,一眼就瞧見東啟帝腰帶垂下的香囊,泛著幽香的,勝過前院那些庸脂俗粉千百倍。
張玉泉眼珠子一轉,有了說辭:「大人,下官聽說女子有屬意的郎君,必要送三物。」
稽晟微微一頓,「哪三物?」
張玉泉忙道:「一是腰帶,二是足靴,三嘛,便是這香囊。這三物啊,都是姑娘一針一線親手縫製的,就像娘娘給您送的這個。」
大雄猛拍腦袋,也想起一茬來,道:「大人,屬下還聽說,男子腰間佩了香囊飾物,在外旁人便知這是有主兒的!」
稽晟那步子因此頓住了,眼前浮現姑娘欲言又止的羞怯,他神色忽而變得莫測,眼眸深邃,辨不出是喜是怒。
香囊里裝的是藥材,為的,只是給他「治病」。他都知道,只是不曾說,她願意折騰便由著她去。
可眼下這般特意送出來,她不會不知這香囊還有那層意思。
所以,其實汀汀待他,也是有幾分情意的?
稽晟站定原地,眉頭緊鎖,神色是堪比面臨千軍萬馬的肅穆,不知曉的,還以為東啟帝是在思忖何等頂頂要緊的朝政大事。
熟料是被兒女情長牢牢牽絆住了。
大雄和張玉泉也不敢走,二人有些發怵,試探出聲:「大人?」
稽晟回神,眼神冰冷睨了他們一眼。
大雄竟探出了這眼神是什麼意思,約莫是說:膽敢拿胡話誆騙朕,要你們好看!
夷狄王在大漠草原摸爬滾打一二十年,哪裡知道這些講究習慣啊。
……
江東郡守趙得光在前廳急得團團轉,許久不見欽差紀大人來,再想昨夜那檔子事,心中越發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