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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27:54 作者: 酒時醒
是,她是為了這條命,捨棄了清白身,放下了十幾年來養尊處優的世家貴女體面,可也沒有江之行說的那麼不堪!
她就只是想好好活著。
她自問從小到大,從來都不曾犯下什麼過錯,每每和善待人,處處退讓,然而到頭來,連活著,都這麼難……
桑汀仰頭將那點眼淚逼了回去,再看向江之行時,眼底是涼薄與決絕,「江之行,我也最後說一遍,我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不管你說什麼,我絕對不會參與這些紛爭,你走吧。」
「你——」江之行還想說什麼,這時殿外傳來一陣狼狗嚎叫聲:「嗷嗷!」
他神色一慌,怨恨的瞪了桑汀一眼,急忙轉身從窗戶跳出去,窮奇和混沌緊接著狂奔進來,嗖一聲直往窗戶去。
桑汀愣了神,直到一抹高大身影疾速過來,將她拉入懷裡,寬厚的胸膛尚且還帶著夜裡的寒風,冰冷的。
稽晟冷峻的臉上布滿了寒霜,廣袖上沾染的香灰隨著他動作而抖落下來,他將人圈在懷裡,聲音寒涼:「怎麼回事?」
桑汀反應慢了半拍,仰頭看去,男人臉色分明是陰沉的,先前隱忍的朦朧淚光卻忽而聚成了大滴淚珠,啪嗒掉下來。
她慌忙拿袖子抹去,她沒想要哭的。
稽晟神色僵了一瞬,聲音不自覺的柔和了幾分:「怎麼了?方才在和誰說話?」
桑汀搖頭,低低開口,嗓音沙啞:「是…刺客,我不知道是誰……」
現如今,她與江寧一等人,活似綁在一根繩上螞蚱,一旦他們出事,她身份暴露,十有八. 九是凶多吉少。
稽晟抬眼看去,眼神冰冷,「窮奇和混沌會追到他,咬死。」
第26章 . 懷疑(三) 他的女人,時時刻刻都是他……
「咬死」二字從東啟帝口中說出, 周遭氣息便徹底寒涼了去。
燒著爐火的寢殿溫暖如春,桑汀卻冷不防打了個寒戰,後怕地望向那大開的窗欞, 夜色濃郁, 她心中升騰起不安。
這諾大的皇宮似囚牢地獄,有來無回, 江之行今夜十有八. 九再難逃脫。
桑汀沒有真正想過要誰死,哪怕江寧自利到那等地步,她亦是給彼此留了退路,可是這回,有些話在舌尖滾了幾遍,最終還是被她死死壓了回去。
是死, 是生, 是江之行自己的造化。既沒有人為她設身處地的考量, 她再不替著自己想, 這條命便保不住了。
最壞的結果, 約莫就是江之行與江寧落敗了,惱羞成怒,將她的真實身份捅了出來。
桑汀明白如今自己對於夷狄王, 還有幾分用處。如此, 足矣保命,那層身份應該頂不得太大作用的。
這麼想著,雖是自欺欺人, 桑汀抿了抿唇,到底將那股子慌亂斂下去,收回目光,看向稽晟。
稽晟垂眸下來, 冷峻的臉龐上凜若寒霜,眼尾卻泛著點點猩紅,他抓住桑汀的胳膊,克制地用了六分力道。
稽晟先回身睨了一眼,冷聲斥道:「坤寧宮上下看護不力,杖責二十,罰俸半年。」
「皇上!」桑汀急切出聲,誰知話音甫一落下,攥住她胳膊的力道卻越發的大了,姑娘家細長的彎月眉因疼意而緊緊擰了起來,連帶著小臉也白了下去。
稽晟一手捏住她下巴,往上抬起,神色漠然,語氣不容人拒絕地道:「來人收拾東西,皇后跟朕去天壇。」
祭祀禮還未結束,他放心不下,才扔了百官巫神折返回來,不想,一踏進寢殿便瞧見了那個野. 男人的身影。
偏偏這個女人,還若無其事,想就此瞞天過海。
若他再回來晚一刻,只怕要見不著人了吧。
是該牢牢綁在身邊的。
二人沉默時,左右宮人忙不迭去收拾東西,不多時便將毛領斗篷和湯婆子暖爐等物拾掇妥當。
然而稽晟臉色陰沉地立在原地,似高山又似松柏,高大的身形寒凜挺拔,一動不動。
桑汀忍不住小聲喚:「皇上?」
稽晟冷眼睨過來,語氣咄咄逼人:「皇后可還有什麼話說?」
觸及男人凌厲的眼神,桑汀又驚又怕,眼下就是有話也說不出了,最後只木訥地搖了搖頭,小聲道:「皇上,手……疼——」
稽晟意味不明地冷哼一聲,「既然知曉手會疼,你怎就不知我也會痛?」
每每瞧見那個野. 男人和他的心嬌嬌站在一處,就會撕裂心肺半般的痛,想殺. 人,想掠奪,想毀掉所有。
可是有什麼辦法,她永遠都不明白,稽晟自嘲地笑了笑,垂眸看到姑娘茫然的神色,鬆了手。
桑汀足足愣了好半響沒反應過來,再回神時,手臂上的力道已然鬆開了,男人先她一步轉身離去,背影孤決。
桑汀不再細想,連忙跟上。
二人出宮便有車架在候著,安排好一應俱全,馬車轆轆,直往天壇去。
一路上,稽晟沒有再說一句話,直到了天壇,大雄將馬車停在一側的小亭子。
下去前,稽晟眼神似警告地回身看著桑汀:「就在此處等候朕,不許亂跑。」
桑汀低低應聲,透過那被風掀開的帘子,依惜可見遠處的火光,和夜色中烏泱泱的人群。
夷狄風俗,一年四祭,祈求平安,遠避災禍。
等稽晟再回到天壇中央時,已是最後一柱香將要燃盡,巫神手中的銀鈴左右搖晃,迎著火把被風吹過的滋啦聲,清越鈴聲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