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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27:54 作者: 酒時醒
他難得好脾氣地解釋道:「先去任職一年半載,日後自會遷官回都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桑汀急忙把帕子抽走,眼神急切,「姨父只要平安,只要平安就好,我不求官職,不要權力,更不奢望什麼地位,平民百姓就好。」
稽晟深深蹙眉,一字一句反問:「朕的皇后,的姨父,豈能是平民?」
桑汀本能的張了張嘴,卻是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
既是說不出,也是不能說。
隨著稽晟抬手,車簾被放下,大雄驅馬回城,馬蹄聲踏踏,像是重重踩在心上。
桑汀捏緊那張帕子,眼前一遍遍浮現父親微佝的身影,輕咬住唇,跪在了稽晟腳邊,「謝皇上恩典。」
稽晟不悅的皺了眉,「起來。」
「是。」起身坐下後,桑汀低著頭再沒說話。稽晟不由得心生煩躁,正巧馬車一個顛簸,他一腳踢在車架板上,隨即抬起了桑汀下巴,沉聲道:「記住,眼見為實,永遠不要輕信旁人三言兩語。」
迎著那樣暗含深意的目光,桑汀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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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佳節將近,東啟朝的夜市越發熱鬧了,原本戌時末關市,現已延遲到亥時三刻。
一行人從碼頭回到城內時,正是夜市最喧鬧的時候。
稽晟敲了兩下車板,大雄勒緊韁繩,吁一聲停了馬車。
他背倚靠著軟墊,漫不經心地掀開帘子,話是問桑汀的:「下去瞧瞧?」
桑汀搖頭,思忖半響才道:「皇上,你昨日說,想要藥浴,城西十里巷有一老神醫,頗有盛名,最會調度藥浴方子,宮中太醫醫術高超,卻未必都擅長此種法子,趁今夜時候還早,不若就去看看吧?」
說完,她又很快改口:「直接請人進宮去也好。」要帝王屈尊,桑汀想想便覺膽戰心驚。
「皇后倒是對都城熟悉。」幽幽說罷,稽晟揚了下巴示意大雄,不甚在意道:「去瞧瞧。」
左不過回宮也是悶著,因昨日被氣得狠了,不早朝,朝上那幾個老東西卻不肯歇,今早東辰殿就積攢了厚厚一沓政務冊子,百般無趣。
馬車往十里巷去。
桑汀不放心地添了一句:「從前聽人說過,我的方子就是他給開的……並不是很熟悉。」
得,萬般糾結全是為了後邊那句不熟悉。
稽晟原也沒想揭穿她去,隨意一笑便不再提起。
不出一柱香的功夫,大雄按著桑汀的話,在十里巷最末尾的人家前停下,門口牌匾上寫了醫館二字。
下車後,桑汀去敲門,木門很快從里打開,露出一張青稚的臉,是個頭系青布條的少年郎,他視線匆匆略過門外幾個人,最後看向桑汀,不由悄然紅了臉。
少女身形窈窕,膚白如雪,生得傾城姿容,雖衣著華貴,然眉眼間儘是溫和柔潤,看過來的目光比今夜的月光還要柔軟。
桑汀一無所覺,才要開口,卻被身後人一把拽到懷裡。
稽晟的臉色變得兇狠,似被旁人覬覦了領地的狼崽,瞪了那少年郎一眼,厲聲警告:「再瞧便挖了你眼珠!」
此話一出,不僅那少年郎駭得白了一張臉,連桑汀也顫了顫身,她小心扯男人的袖子,低聲里含著嗔怪:「你做什麼呀?」
稽晟冷眼睨她,唇抿成一條直線,煩躁不耐之意寫了滿臉。
桑汀有些尷尬,還不如直接請人進宮來的好,可眼下已來了,不進去也是白費了功夫,於是忙笑著給人賠了個不是,而後和聲問:「老先生還在嗎?」
少年郎膽怯瞥了眼神色陰沉的男人,忙把門打開,「在的,上一位病人才走,先生說今夜再瞧一位便歇了,您二位來得巧,請隨我進來吧。」
稽晟遏住桑汀手腕,身形挺拔如山,他不走,桑汀自也動不得。
這麼僵持著不是個法子,桑汀就著被他攥緊的手,小心晃了晃,「大人,你方才才說了要過來瞧瞧。」
「瞧什麼?」稽晟這人變臉比翻書快,「朕……我幾時有病,何至於來這鬼地方?」
大雄遠遠地站在後邊,長長嘆了口氣。
依照皇上這性子,就算是哪日氣極了把皇宮拆了燒了毀了,也不會承認那身躁怒,那暴虐脾氣,是病。
當著外人的面,桑汀也為難,素來聽聞瘋子是不會承認自己有病的,夷狄王雖不至於是瘋子,可……她覺著也差不多了。
有病,要治才行。
不若日後吃苦頭的,不僅是這個一臉執拗死活不認的,更是她自己。
兩人站在門口,後面又來了兩個人,一男一女,像是夫婦。
男的直接問那把在門邊的少年郎:「二娃,今夜客滿了?」
二娃看向稽晟和桑汀,不知如何答話。
桑汀默默泄了氣,「那我們回去吧,別耽誤旁人了去。」
「耽誤?」稽晟古怪的瞧了她一眼,這天下都是他稽晟的。他站著沒動。
桑汀微微擰了眉,使勁兒掙脫不開,他真的是病得不輕,桑汀忍不住小聲嘀咕:「你既不進去,又阻在門口不給人家進去,做生意的生意做不成,要看病的病看不成,你這不是耽誤是什麼?」
她聲音小,稽晟卻一字不落的聽到了,當下只氣得發笑,膽子肥了,竟敢這般數落他起來!
真是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