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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27:54 作者: 酒時醒
「皇上待娘娘當真是獨一份的寵愛,這才多少日,又領娘娘出宮去了。」
「你忘了,昨日皇上那怒火中燒的,娘娘一去就好了。」
「……」
江寧手裡捧著皺菊盆栽,好半響沒反應過來。
好端端的出宮做什麼?
要緊的是她這一趟白來了!那老嬤嬤拿錢辦事,下次指不定要怎麼訛她!
出神這一會子,前頭有宮人低聲呵斥:「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拿東西跟上來?」
江寧登時瞪眼,提著步子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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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將擦黑,午門外,馬車轆轆。
桑汀侷促坐在車上,偷偷抬眼看了下閉目養神的男人,有些摸不清他要做什麼。
早上才將說生氣,下午時分便過來說要出宮。這才不過一日之間,躁怒的,毒舌的,沉默寡言的,都是一個人,卻當真是天差地別。
她乖乖跟來,心裡難免忐忑。
於是桑汀掀開車簾看了看,馬車駛向西街,不是去最熱鬧的朱雀街,她記得清楚,這條路,只能去碼頭,或者繞道可以去城郊。
她冷不丁的想起那句「折斷腿關起來。」
「皇上?」桑汀聲音輕輕的,像是羽毛拂過。
稽晟眼都沒抬,「說。」
桑汀躊躇著,坐過去了些,「我今日才跟阿婆學了按捏,皇上還頭疼嗎?」
稽晟這才睜眼,口吻戲謔:「拿朕來練手?」
「不不不!」桑汀連忙擺手,就是借她是個膽子她也不敢啊!
稽晟微勾了唇,傾身過去,懶洋洋的腔調含著幾分寵溺:「給你練罷。」
桑汀手心開始冒汗,她伸手輕輕碰上男人的眉心,緩緩揉捏時,又忍不住重複說:「真的不是練手。」
稽晟闔了眼帘,沒應聲。
馬車已經駛過繁華街道了,耳邊有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風吹過樹葉,偶爾有風吹開帘子,漆黑的一片,怪陰森的。
桑汀試探問:「皇上,咱們要去哪裡啊?」
「你猜。」
稽晟這話落下,桑汀心裡便忽的冒出個念頭——我猜你這是意圖不軌要野外行. 凶。
誠然,她自是不敢說出來。
桑汀嗓音好聽,尤其是對東啟帝說奉承話時,且嬌且軟,卻不會叫人覺著刻意,「皇上聖明睿智,皇上的心思哪裡是我能猜到的。」
稽晟覺著好笑,「這也是其阿婆教你的?」
「……這,」桑汀一陣語結,活像是被人看穿了心思,她難堪得垂了頭,不過很快便說:「人人皆知皇上九五之尊,能力卓越,非常人所及,這本是事實,哪裡還要人教,我只不過說了實話。」
嘖,真好聽。
稽晟笑意因而更勝,同樣的話,沒有一個人比她說的好聽。
桑汀忐忑又道:「皇上,咱們都出城了。」
「急什麼?」稽晟抬眼睨她,賣了個關子,「朕還能把自己的皇后賣了不成?」
桑汀抿了抿唇,不敢再問了。只是按壓在男人額頭的力道重了些,更加用心。
過了半盞茶的功夫,馬車停下。大雄在外回稟:「皇上,娘娘,咱們到了。」
聞言,桑汀急忙收手,掀簾一看,遠處木板鋪的道路上,掛有兩排明角燈,上寫碼頭兩個大字。
她下意識要下去,被稽晟抓住手腕,往後一拉,而後穩穩跌到了他懷裡。
「在此待著,不准下去。」說著,稽晟示意大雄把門帘捲起來。
桑汀不解地回眸看,卻被稽晟捏著下巴,扳過臉,看向前面。
遠處光影下,有船隻靠岸,對面來了一輛馬車,車上下來一個背脊微躬的男人。
這般距離,有些瞧不清面容。
他們所在的位置離碼頭要近些,那人要去碼頭,自要朝這邊走過來,待走得近了,桑汀也仔細瞧去。
父…竟是父親!
她驀的睜大眼,眸底湧上濕潤,不敢置信地往前傾了身。
真的是,她沒有看錯,真的是父親!
桑汀激動得捂住嘴,眼淚順著指縫滑下,沒入嘴裡,酸鹹的,她極克制的,還是抽泣了一聲。
父親已兩鬢斑白,背脊佝了,可是步伐穩健,身子骨該是沒出問題。
身後,稽晟給桑汀遞了張帕子過來。也順著她視線看過去,冷淡面上毫無波瀾。
不過一會子,桑決便上了船隻,再瞧不見身影,船夫滑動船槳,漆黑的江面上,那方船影越來越小,直到瞧不清。
桑汀緊緊抓住車架,眼淚止不住的流,雙腿微微發抖,有那麼一瞬,她想不管不顧地掙脫開稽晟跑下去,去和父親說句話,去見父親一面。
可是最後,到底是沒有。
桑汀淚眼朦朧看向稽晟,努力將哽咽逼了回去,「皇上,姨父這是要去哪裡?」
稽晟伸手給她揩去淚珠,輕斥了一聲,「不許哭。」
「好,」桑汀連忙點頭,聲音還含著哭腔,眼睫上掛著的晶瑩淚珠聚了一大滴,卻硬是沒掉下來。
稽晟有些不忍,將帕子覆上去,輕輕抹乾,「放心,朕叫他下江南任職都督。」
「江南……」桑汀最先捕捉到這兩個字眼,江南富庶之地,水土宜人,只要不是西南偏遠之地就好,她鬆了一口氣,可是下一瞬又提了起來,「都督?」
那豆兒大的淚珠啪嗒掉在稽晟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