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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27:54 作者: 酒時醒
把他的話當耳旁風。
桑汀沉默時,稽晟的手覆上她瑩白的脖頸,細細的一截,入手滑膩,可是用力一掐,便會斷。
他沒有用力,只拿粗礪的指腹來回撫. 摸,一下一下,像是撫在人心上,駭人得緊。
桑汀默默垂下眼帘,身子下意識往後傾了些,很快又被大掌按回來,男人灼熱的呼吸灑在臉上,她額頭上滑下冷汗,整個人不安又惶恐。
但桑汀克制地屏息,努力斂下懼意,聲音細小帶著哽咽,卻是一字一句十分清晰:「皇上,這兩夜裡常有侍衛在坤寧宮附近巡邏,我心慌。」
聞言,稽晟不由得冷笑一聲,「朕叫他們來護你,你慌什麼?」
桑汀搖頭:「這樣聲勢浩大,總覺得要有大事,而皇上……」說著,她忽而頓了頓,好不容易穩住了心神,才垂頭道:「皇上是真龍天子,一身正氣浩然,堪比神,若有皇上在,自然不會有厄運近身。」
這般好聽的話,稽晟當真是頭一回聽。
可惜是虛妄的。
卻也中聽。
「沒有大事。」沉聲答完,他利落收了手,站直的高大身子在桑汀面前投下一片暗影,比身影更暗的,是那雙琥珀色眸子裡翻湧的複雜情緒。
如此,桑汀便知她那話說對了,這才悄悄舒了口氣,按耐住想要往後退的雙腿,繼續說:「皇上,坤寧宮只有宮女和老嬤嬤,該是不會有人私…私通的。」
說完,她又飛快補充:「就算是有,也斷不至於來坤寧宮,稽三姑娘,她許是看錯了。」
聽得這聲稽三姑娘,稽晟面上滑過一抹厭惡,他眼神冰冷,遠遠睨向廊檐下跪得整齊的人。
一群沒用的東西,連個女人都制不住。
冷不丁的,有股子燥火湧上來,他捂唇咳嗽了一聲。
桑汀一怔,慌忙抬頭看去,只見男人煩躁地蹙眉,又瞬間縮縮脖子,識趣噤聲。
再開口時,稽晟的嗓音變得沙啞:「沒有下次。」
說罷,直接拂袖離去。
這意思……是今夜就此翻篇嗎?這樣高高舉起又輕輕放下的行事作風,哪裡像是兇狠殘暴的夷狄王?
桑汀心頭一緊,急切喚:「皇上!」
稽晟步子一頓,背影孤岸,隱匿於夜色的臉龐儘是凌厲之色。
他就那麼站著,連身都不曾轉過來,像是不耐煩了,桑汀把求情的話咽回去,慌忙開口:「皇上要注意身子,不要,不要著涼了。」
話音落下,稽晟便抬腳走了,不知是聽到了,還是沒聽到。
然而走了不過三兩步,又倏的折返回來,到桑汀跟前,面無表情地從脖頸處扯下一條黑色繩系的墜子,桑汀茫然看過去。
稽晟瞥她一眼,不容分說把東西塞到她手心,語氣有些生硬:「不是說朕辟邪?」
桑汀懵了一下,她哪裡說過啊?她低頭去手心裡的東西,像是一個狼牙,還帶著男人的體溫,光滑溫熱。
她愣神時,稽晟一言不發就轉身離去。
桑汀望著那抹背影,這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先前,她誇他真龍天子那句……不知怎的,拿著這東西,她耳根子有些發燙。
秋夜冷風吹來,散去幾分懵懂熱意,桑汀攥緊身上衣袍,神色多了憂慮,看向側方。
江寧……也不知她怎麼樣了,若是被抓到,一旦身份暴露,她們就都完了。
不等她多想,其阿婆快步過來,「娘娘,咱們快回去吧,今夜這種事可萬萬不能有下次了,皇上……唉。」
隨著這一聲沉重的嘆息,桑汀猛地又想起了稽三姑娘,她看向其阿婆隱晦的神色,抿緊了唇。
一直握在手心的紙條早就被冷汗濡濕得透透的。
桑汀回寢殿後,先好生把那狼牙放到匣子裡,才掏出來紙條放在燭火上烘烤,暖光上,漸漸露出原本字跡:'確在宮外,有重兵把守,等我好消息'
好消息……
桑汀將紙條點上火苗,灰燼飄下,她眼淚也跟著掉下,竟不知是喜還是憂,心裡總覺不安。
可是再次確認父親無事,心底緊繃的一根弦總歸是鬆了些的,稽晟雖狠厲無情,卻真真沒有騙她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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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寧蜷縮在狗洞後的雜草棚子裡,一動不敢動,屏息等侍衛走過,等四下再無旁的聲響,才敢露出半個身子,臉色慘白。
若今夜被抓到的是她,何止割掉舌頭?
夷狄王那樣厲害的角色會抽她筋扒她皮的!
江寧又縮了回去,捂緊了嘴,不敢出去,可是轉瞬,她眼前浮現夷狄王待表姐的溫和隱忍,前一刻還毫不留情一腳踢在女子身上的冷酷男人,又怎麼會有那樣的溫和寵溺。
表姐不過是當年誤打誤撞替夷狄王擋了毒箭,如今不也還是好好的,嬌貴地養在深宮裡,滿宮敬她桑汀是皇后娘娘,而她江寧金枝玉葉之身,卻不得不卑躬屈膝來宮裡做下人。
光是這麼想著,江寧心口便跟扎了一根刺似的難受。
早知道,當年她就應該出城送降書的。
「皇兄能成功的,一定能!」江寧在不斷在心底默念,到後半夜才貓著身子回了原本的雜役所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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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皇宮安安靜靜的,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稽晟一夜未眠,上朝前,大雄來回稟昨夜盤查狀況,敖登緊隨其後,三人肅著臉,東辰殿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