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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27:54 作者: 酒時醒
他見過的紅,是從人脖頸飛濺出來的血色,卻從未見過女兒家臉紅,此刻只覺像大漠初升的太陽,紅艷艷,暖融融的,想揉作一團塞到胸口裡。
然而桑汀這是怕的,她草草擦乾藥漬,飛快的在心裡思忖一番,夷狄王好端端的怎麼忽然問起她吃過什麼藥。
莫不是哪裡露了馬腳?
她如今是江寧的身份,以往表姐妹走得近,她知曉江寧許多事,若真是哪裡惹人生疑,也能勉強圓過去。
莫慌,莫慌。
桑汀死死扣住手心,妄圖壓下那些驚慌恐懼,才要開口,卻聽夷狄王冷哼一聲。
「若你嫌手無用,砍了便是。」
稽晟說起這般話,神色冰冷,落在她緊攥手心上的視線卻是藏著一股子燥意。
方才那點興致頓然消退,此番是察覺了,小姑娘雖紅著臉兒,可骨子裡就是害怕他的。
瞧瞧那握成拳頭的小手,
這有什麼意思?
桑汀急了,連忙把手鬆開,又藏到被子裡,生怕被他砍掉,一面著急忙慌的解釋:「皇皇皇上,我,我,我沒有!我我…我…它還有用的!」
稽晟意味不明地的瞥過去,她面上的害怕越明顯,他那股子躁脾氣就越發捱不住。
少頃,稽晟起身,也不再去折磨自己的耐性,只重複問:「以前吃過什麼藥?」
桑汀忙不迭答:「沒,沒有吃過什麼,就就是常,常常藥浴…」
「藥浴?」稽晟眉心一皺,又坐到榻邊,毫無徵兆的俯身下去,湊到她頸窩嗅了嗅,像是捕捉到食物的惡狼,兇狠又危險,壓迫感十足。
這撲面而來的陌生氣息,叫桑汀呼吸一滯,她心跳都快停住了,僵住身子一動不敢動。
完了
當真完了
她就知道這個夷狄王心懷不軌!不曾想今夜就下手了……
然而下一瞬男人乾淨抽身,臉色好似也好了不少,只是凝著她的視線別有深意。
稽晟清楚聞到了,大抵明白過來,那股勾人的藥香是怎麼回事,原先以為是祛毒時喝藥才留下的,原來不是,也難怪香得這樣勾人。
藥是臭的,哪裡有小姑娘香。
只是瞧桑汀這視死如歸的表情,稽晟沉默過後,竟爽朗笑出聲。
笑聲是愉悅的,不參雜一絲一毫的陰冷凌厲。
桑汀愣住,呆呆的望著要吃人的夷狄王大笑,這才後知後覺的,把手伸出來,又將枕頭底下尖銳的長簪子藏好。
唔,是嫌她臭不好下口嗎?
那手……還砍不砍了?
她暗暗提著防備心思,圓圓的眼珠兒會發光,一眼不眨的注視著這個男人,不忘死死護住兩條胳膊。
稽晟笑過,心情似乎還不錯,對桑汀這些小動作都不曾蹙眉,臨走前道:「好生歇息,切勿出去再受了涼,朕明日過來瞧你。」
說罷就出了寢殿,高高大大的男人,來去如風,帶走滿屋懼意,臨到珠簾那處時,才慢悠悠補充道:「方才逗你玩兒的,不砍手。」
哪有人拿這個開玩笑的!
桑汀又氣又後怕,氣得臉兒通紅,下意識的又攥緊手。
這時男人冷幽幽的嗓音傳來,語調危險:「若是你再扣手心,就砍掉。」
桑汀:「!!」
她飛快鬆開手,鑽進被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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稽晟自坤寧宮出來,便回了東辰殿,實則這兩年,他多數時候是宿在坤寧宮的。
夜色正濃,大雄在殿外候著,見主子回來忙上前來,壓低聲音說:「六大爺賴著不肯走,說要等您,有要事相商。」
稽晟勾唇冷笑,闊步進去,裡頭立馬迎上來一個膀闊腰圓的男人,瞧著五十上下,此刻端著笑臉:「臣以為皇上今兒不回了呢,正要走罷——」
「如今走倒也不遲。」稽晟將他那些個客套話截了去。
六大爺面上一尬,心底暗罵一句狼崽子不識好歹,再怎的他稽六也是夷狄老人,為這狼崽子奪權立過汗馬功勞的,竟一點面子不給,回頭一想,罷了,這崽子冷血無心,行事依著那身霸道脾氣,誰的面子也不給的。
稽六沒事人一樣的賠笑道:「皇上說笑了,臣有要事回稟,再夜也要等的。」
稽晟已在主位上的金絲楠木交椅坐下,「六叔說罷。」
一聲六叔下來,稽六又笑開了花,「皇上,還是今兒那事,韓相裝聾作啞,明知亡晉不在,還提出要大赦天下釋放罪臣這等妄言,豈不是打我夷狄的臉?」
舊話重提,是稽晟的忌諱。
許是因為才從坤寧宮回的,心情悅然,此番竟沒發作。
他言簡意賅的道了句:「確實。」
稽六一喜,忙又道:「依臣看,就該借著這時機給他們個下馬威,不若寒了我夷狄六部的心,於朝堂於皇上,多是不利的。」
「我夷狄?」稽晟笑了聲,漫不經心的抬眼瞧過去,語氣倏而變得冰冷:「朕怎不知,六叔這話竟是表六部的意思?」
「這……」稽六心頭一凜,觸及男人那樣冷沉的神色,終於覺察自個兒說錯話,臉色唰的白了下來。
王的權威,無人可冒犯,這是烙印在心上斷斷不能忘的。
若有不甘,有不服,只能下戰書單挑,切莫與王玩這種文字遊戲鑽空子,自東夷北狄十八部合為夷狄六部以來,多少威武雄壯之輩慘死稽晟刀下,死無全屍,至今皚皚白骨還丟在娑那街頭,野狼都不曾多舔. 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