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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4:58:49 作者: 南坡魚
陶東在電腦上做著筆錄,見她停下來,追問道:「然後呢?」
「然後我爸就叫我先出去等他,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麼,也不打了不吵了。我爸領著我去商場的時候,才跟我說,張哥又給了他一千塊錢,讓我當沒看見那些鳥。」
邢小珍說著抬起頭來,看看陶東又看看齊小溪,「說實話,要是現在,我肯定會答應我爸。不為那一千塊錢,只為明哲保身,可當時我真的很天真。我不肯,我跟我爸說那些鳥很可憐,它們都快死了,必須報警把它們救出來。」
齊小溪想起當時那女孩單純又堅定的眼神,嘆口氣,「我能理解你,當初的,現在的,都能理解。」
邢小珍感激地看她一眼,「後來我無數次想過,要是我當初聽我爸的,是不是他就不會失蹤了。」
陶東問:「你沒聽你爸的,直接報警了?可我沒查到你有報警記錄啊。」
「沒報警,因為我爸怕得罪了人,沒法在那兒幹下去,那個工地上的工資很高,我媽身體不好,我還有弟弟妹妹要上學。他怕丟了好工作,就勸我算了。我說不行,那是違法的事,就算不報警也要勸他去自首,那些隼根本等不到拿去賣就會死,自首把鳥交給林業局,也許還有救。我爸就說他去跟張哥說,我太衝動了,怕又吵起來。」
「你爸再沒回來?你為什麼不報警呢?」齊小溪不解地問。
邢小珍嘆口氣:「不是,他回來了,還帶著三千塊錢,他說他已經成了同犯,不能再報警了。不過是些鳥,不管是死了還是賣了,都跟我們沒關係。我很生氣,不知道他怎麼就成了同犯,我跟他吵,叫他把錢還回去,他不肯,非要拉著我回家,還說本來還發愁學費這不就湊齊了嗎?到家後我才想起來,萬一事發他坐牢的話我們姐弟三個都會被他連累,我這麼一說我爸才怕了,他就想把這四千塊錢給人家送回去。」
齊小溪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五年前已經有助學貸款了吧,你爸是不是被他們給耍了?只是發現了那些隼,怎麼就成了同犯?」
「我們是村里人,信息閉塞,後來是老師聽說我鄰居家孩子要去打工,找上家門說只要有錄取通知書就不要放棄,國家有免息的助學貸款,我才知道我們家白髮了一個月的愁。」
陶東問她:「那你爸呢?錢送回去了嗎,他又是什麼時候失蹤的?」
邢小珍哭道:「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我爸說他把錢送回去,也不在那兒幹了,免得以後受他們牽連。我當時也害怕了,怕到時候不能考公考研,甚至連工作都不好找,所以我不敢再說報警。我媽也說我多管閒事,她說我們家沒有那個能力管閒事。結果我爸到了城裡又打電話回來,說要跟著去西北,賺一筆錢正好給我送去學校,我媽嚇壞了,明明在家說好的,不在張哥那兒幹了,怎麼又變了,可我媽怎麼勸他都不聽,只說讓我等著他寄錢,就掛了電話。我跟我媽再去工地上找時,他已經走了,張哥還說他為了我去賺大錢了。」
齊小溪聽得唏噓,這位父親愛女心切是真的,但糊塗也是真的,就算不敢報警,也得遠離啊,怎麼還跟著去賺大錢呢?
邢小珍說一個月後有一筆從西北寄到家的錢,一萬三,之後就再也沒了消息。
「我去找張哥,他讓我看看地圖,說進了無人區,九死一生,很多人回不來,但因為賺錢多,去的人絡繹不絕。我不肯信,我爸這人老實,他不是敢賺大錢的人,可他又確實給我媽打過電話,說要去賺大錢,我就想是不是我考上大學把他給逼的!後來我知道有助學貸款的時候,跟我媽抱一塊差點哭瞎,真的,我當時都不想去上學了,總覺得是我把我爸給害了。」
邢小珍邊說邊哭,齊小溪乾脆把整包紙巾給她,她哽咽著問:「你們說有他的消息,是什麼消息?人找到了嗎?」
陶東把照片給她看:「我們找到當年那些鳥了,知道這事跟你父親有關,想詳細調查一下。」
邢小珍看見照片上的鳥骨頭,哇得一聲大哭起來:「我……我爸,不會也已經變成白骨了吧!」
齊小溪一向覺得自己足夠理性,看著她洶湧的眼淚,也忍不住濕了眼眶。
老肖給她使眼色讓她勸勸,她哪兒會勸啊,忙出了辦公室,陶東跟出來,把這艱巨的任務留給了老肖。
齊小溪見陶東出來,不由問他:「你不覺得奇怪嗎?邢父的行為不合邏輯啊,他這反反覆覆的,到底怎麼回事?」
陶東道:「他第一次拿了一千塊錢回來,說自己已經成了同夥,這時候他可能就被逼迫做了類似投名狀的事,比如殺死一隻隼,所以他才昧著良心拿了錢。但他心裡肯定不舒服,聽女兒說他被抓會連累孩子,他才會衝動地回去還錢,也是想跟張大全劃清界限。」
齊小溪嘆氣:「結果又被拿到了把柄?乾脆入伙了?還是說他當時就已經被滅了口,根本沒去西北?那他又是怎麼打電話回家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