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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19:30 作者: 椰果雙黃連
徐綰嫣:「她見到父皇了嗎?」
「見到了。」楚懷信感覺到腰上緩緩傳來熱度, 恰到好處地熨帖,讓他不由得心都軟了幾分。
「皇族都在郊外圍獵,本應是鐵桶一般的防衛,可總架不住他們要打馬街前,總要見人的。」
「他一眼就看見她了。」
「她站在那,只需要一眼,就贏了。」
楚懷信垂眸,看著小滿鼻尖上那顆小痣, 忽然想到了十五歲那年。
他從學堂放學, 祝參矮著身子接過他的書箱, 面上喜氣洋洋的, 說是丞相府的小小姐今日也來。
他乍然還沒反應過來,只諾諾地重複著問了一句:「什麼?」
祝參「誒呀」一聲,「今日花朝節,花朝節呀!小小姐也會來,現下應當已經到了鍾粹宮了!」
許是念書念得人頭腦發漲,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今日是二月二十五,楚國的花朝節,為花神慶生。
小滿從入了冬開始,身子便又不好了,整日倚在榻上,連十五那天宮中的宴會也未曾來,只是佩兒姐與小滿的姐姐徐正思偷偷給他遞了句話,說等嫣兒好了再同皇后娘娘請安,以免過了病氣。
算來楚懷信已經有三個月沒見過小滿了,皇室只他一位皇子,要學要修的東西自然多得很,年前他抻著勁,幾乎是昏天黑地地學,只為了能在年節時見上小滿一面,沒想到他還沒來得及往丞相府去,小滿就先免了他這個想法。
如今聽見她入了宮,楚懷信心中除了歡愉,更多的是擔憂。
他將身上礙事的香囊啊、玉佩啊,全都扔給了祝參,急匆匆地往外走,「她身子怎麼樣了,如今天還涼著,怎麼出了門?」
祝參一邊緊跟著他的腳步,一邊接著他扔過來的一應物件兒,太子爺身量長得倒是快,今日倚在門框旁,明日就能頂破了天去,只苦了他這個小廝,只比豆芽高上三分的身高,勉勉強強地跟在他後頭,還得抽空把太子爺亂了的衣角壓平。
楚懷信見他動作,知道自己失了分寸,捏著腰帶上僅剩的一塊白玉玉佩,喘勻了氣兒。
祝參也呼呼直喘氣兒,不過喘的是粗氣,「我偷偷去瞧過一眼,小小姐今日穿了身鵝黃色的衣衫,看起來精神頭不錯,正同官家小姐們笑鬧一團呢。」
「那就好。」他穩了穩心神,拐了步子,先去金鑾殿給父皇請安。
他去的不巧,父皇坐在高座上,剛同大臣商討完朝政,正能得出功夫來考校他的功課。
他一邊對答如流,一邊腳底下生了釘子。
皇上一挑眉,在自己兒子身上打量一番,這孩子臉上很能藏住事,偶爾還能皺眉,裝出一副沉思的樣子,然而手在腰帶上掛著的白玉玉佩上摩挲著,許久又移開,頗有幾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
離得遠看不大清,但他依稀記得這塊玉料,當時贈給了丞相府一塊兒。
他大發善心地把人趕走,於是楚懷信非也似的往鍾粹宮去。
還未到宮門口,路過御花園的時候,他一眼就瞧見了站在桃花枝兒里的人。
一身鵝黃色衣衫,這樣嬌嫩的顏色卻偏偏襯得人素淨幾分。因著初春,衣衫的款式也偏涼爽一些,露出白淨的脖頸,更顯人嬌弱。
那人久在病中,似乎總是瘦弱的,薄薄的像詩經上的書卷,頭髮都被束了起來,盤成了松鬆散散卻不凌亂的髮髻,舒展又不失禮節。
一雙杏眼中盛著滿院的春光,也不知是花嬌還是人嬌。
手執團扇,同她的丫鬟說些俏皮話,逗得人臉都羞紅,她也跟著大笑。然而久病的身子禁不住這樣大的情緒起伏,笑著笑著便咳起來,於是丫鬟又掛著個大紅臉,擔憂地輕拍她的後背。
楚懷信看她咳起來,腳下動作快了三分。
這邊的動作擾了那花中的仙,她眸中擎著水光,好奇地望了過來。
楚懷信的呼吸幾乎停滯,好半天才嗆得自己喘過了氣,又生生將咳嗽都壓回了胸腔。
楚懷信喜歡徐綰嫣,他一早就知道。
第一次去丞相府見這個妹妹的時候,他就扒在父皇的腿上不想走。
聽到妹妹身體不好,太醫下了死書時,他又去父皇的庫中把免死金牌偷了出來,鄭重地交給了妹妹,希望她能長命百歲。
長大後的每一次,她的一舉一動,總是勾著他追尋,等到她問一句剛才先生講什麼了,自己才回神,含著笑說沒聽清。
可此時此刻,他心中那些對於妹妹的看護之情、模模糊糊瞧不真切的真心,都凌亂地攪在了一起,最終被滿腔的愛慕得了勝,心臟跳得幾乎要飛出來,血液熱切地奔走著,同全身上下每一處宣告著,我們太子爺相中別人家的白菜啦!
「然後呢?」
回憶中的身影同自己懷中的人重合,依舊是那雙引著自己墜極樂的杏眼,依舊是好奇地望過來,依舊那般水汪汪的,含著萬千情緒。
不知怎的,楚懷信想,她依舊和當年一樣,自己也沒辜負當年那個自己。
他突然笑了一下,低頭尋著人的嘴唇,輕輕地吻了一下,傷口又被觸碰到,絲絲拉拉的疼痛隨著心跳聲,一下又一下地刺激著他。
徐綰嫣乖乖地被他親了一口,眸中滿是不解。
「父皇把她帶回宮中了。」
楚懷信伸了伸腰,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將心中的思緒往下壓了壓,爭取把這陳年往事像故事似的講給他的小梅花娘子,當個哄睡的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