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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19:30 作者: 椰果雙黃連
太醫院中人人自危,獨他一人穩坐院判,暗嘆林太醫糊塗。
爐火早就熄了,楚懷信怕凍著徐綰嫣,拎起放在一旁的爐鉤,扒拉了兩下,讓剩下的炭木重新燃起來。
一時之間屋內很是安靜,靜到祝參都覺得自己是不是睡著了。
半晌,楚懷信才抱著雙臂,看向許太醫。
「有沒有什麼避孕的藥,男子吃的那種?」
他聲音喑啞,眼下烏青愈發重,金鑾殿偏殿的燭火掛的極高,光影投下來將他的長睫虛影照在烏青處,鼻骨高挺,更顯得他虛弱三分。
然而楚懷信目光如炬,閃著光輝,看起來極為有精氣神。
眼瞧著還有不到三個時辰就上朝了,三人依舊坐在這偏殿,商談著事情。
楚懷信這話一問出去,許太醫又便在腦海中想了許多的方子,挑來選去,報了其中一種。
「有一種法子可取,也不大傷身,這藥喝上半個月,可以管一年。」
楚懷信點頭,很是滿意,指尖在桌上輕點,「明天藥方帶給我。」
許太醫應下,瞧著楚懷信再沒吩咐,便退了下去。
屋內的蠟燭燃了半宿,到現在只剩下短短一截苟延殘喘,楚懷信抬頭瞥了祝參一眼,兩人對視。
「睡覺,明天叫翟莊下朝了留一陣。」他起身,攏緊衣服,在火爐處烤了會兒火,直到身上沒有一絲涼氣,才重新回到內殿,小心地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徐綰嫣睡覺總是不踏實,他走了以後便一直蜷在角落裡,膝蓋處彎著,縮成一團。直到楚懷信回來,她在夢中迷迷糊糊地察覺到似的,重又往這邊移了幾寸,肢體也伸展開來。
楚懷信搓熱了手,擁著她又將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於脖頸處輕輕落下一吻,安心閉眼。
早朝的時辰是不變的,徐綰嫣醒過來的時候楚懷信已然上朝去了,小廝們把殿內打掃過,大廳的地反著陽光,刺著徐綰嫣的眼。
她將將睡醒,眼睛腫著卻顯得更大了,長睫毛被睡得翹起來,眼睛微眯身形還有些不穩,披著外衣扶著門框,像是站在圓拱門外頭張望的小貓。
「什麼味道,怎麼一股草藥味?」她揉著眼睛,瞧見十五忙來忙去,於是朗聲問了一句。
十五瞧見她完全醒了,在衣擺處將手上的水擦乾,從桌上端起一碗藥,這碗看著顏色不深,味道也挺好聞,不似平時她喝的那些,難喝得要命。
草藥味很重,卻只是清香,徐綰嫣端過來嗅著,道:「我又要喝藥了麼?」
「沒呢。」十五搖頭,扶著她回到內殿,把要換的新衣搭在屏風上,「皇上說春日來了,發些春食,有果乾有銀錢,這碗湯藥也是宮中人人都有的,宮外大人家中也都賞了幾幅,太醫院的爐子可累壞了。」
徐綰嫣:「人人都有……治什麼的?」
十五從善如流地接著話,「說是可解平常百毒,具體的我也不知了。」
說完這話,她便拿著滿手的東西忙忙碌碌地出去了,順便吩咐小廚房將早膳呈上來。
按理來講,一個皇后身邊自然要許多人伺候著,然而這多年來徐綰嫣也習慣了,再加上她也不是多事的人,所以只十五一人倒也支使的過來,只除了有的時候,譬如這樣事多的晨間,十五才忙碌一些。
徐綰嫣把藥放在桌上,草藥湯般的一碗,許是剛熬出來的,熱氣蒸騰氤氳著直直飄起,清香味直衝著她的鼻腔而來。
清早的陽光不是很強烈,散著一圈又一圈的光暈,空氣中有些漂浮的灰塵緩慢移動,它坐在陽光里,低垂著眼。
這樣大片又亮的陽光會把骨骼的輪廓線變得模糊不清,看上去仿佛胖了許多。
然而徐綰嫣在這樣的陽光下好似更漂亮了些,像是西方那些藍眼睛使者的外文書里描寫的神,金黃色的頭髮白皙的皮膚,無力又哀傷的眼神,畫上滿是暖黃色,讓人駐足,引人觀看。
她的頭髮盡數披散著,搭在肩膀上,垂到肘邊,又是傳統的自遠古時期傳下來的標準美人長相,墨黑如綢的長髮,不染而絳的唇,此時染上不知名的情緒,手指輕搭在桌上,屈起指節,食指和中指交替地敲著桌子。
她想,這是一碗什麼藥呢?
若真是春日裡為大家一齊分發,他定然會同自己講,也不會這樣急迫,前一天晚上睡覺時還沒有一絲跡象,第二日剛醒來,便人人手中有了這樣一碗藥。
藥碗被她放在了桌上,徐綰嫣走到屏風處,先穿好了衣服。
近來她很是容易犯困,難不成是自己又得了什麼新病,楚懷信瞞著自己?
她思來想去,也沒喝了這碗藥,只去小廚房撈了個蜜棗包,拿在手中撕下一塊又一塊地吃。
靠在小廚房門口,她的頭髮被她用了根髮簪盤起來——正是楚懷信在宮外給她買的那根蝴蝶的。
她曾看過道姑是如何盤頭髮的,繞了一圈又一圈,最後一絲碎發也不剩地、乾淨利索地全都束了起來。
她學了好一陣才學會,此時就依著那樣的法子,頭髮一點不落地都被盤上。
小廚房中伺候的人不是很了解徐綰嫣的秉性,看見她在這站著,還當是有什麼吩咐,可她又半天半天不說話,於是眾人愈發忐忑起來,時不時抬頭看她一眼。
徐綰嫣本也沒有旁的意思,只一邊揪著蜜棗包一邊打量著她們,是不是也有這份解毒湯的份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