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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19:30 作者: 椰果雙黃連
皇上巡遊,向來是安撫民心的一處好法子,然而江南如今的情形,怕是危險重重,他們一行人只得小心再小心。
楚國的兵權外放,楚懷信登基以後一步一步收回來,不過短短三年時間,就都到了自己人的手中,一部分分給翟莊,一部分不計前嫌地分給徐驍,一部分外放給自己培養的新人。
然而從前的制度尾大不掉,饒是楚懷信已經足夠殫精竭慮,還是有人在其中鑽空子。
這次巡遊,也算是敲打敲打江南官員。
別把虎豹當病貓。
晚上回到宮中的時候,眼瞅著快落鎖,徐綰嫣坐在馬車中,顛簸了一下,讓她清醒許多。
馬車中燃了暖爐,四角又擺了燭台,她翻看著話本子,只覺興趣平平。
她將腦中那些困意驅趕,心中卻默默疑惑,最近為何如此愛睏,吃喝玩樂俱提不起興趣,只想每日癱在床榻上。
楚懷信掀開馬車窗戶上的紗簾,眼眸在月光的映照下顏色變得愈發深,卻又折著光線,像是引人深入探尋的礦山寶石一般。
馬車咿呀呀停在了金鑾殿門口,楚懷信從抽屜中拿出披風,給徐綰嫣圍上,先行下了馬車,站在原地侯著。
徐綰嫣扶著他的手下車,眼尾閃著淚花,竟是打哈欠打出了眼淚。
楚懷信將她打橫抱起,低頭道:「困了?」
「有點。」徐綰嫣縮在他的懷裡,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將頭放在他的臂彎里。
兩人簡單梳洗,便直接躺在榻上睡了。
幾乎是剛一沾到枕頭,徐綰嫣就睡著了,睫毛輕顫了兩下,呼吸變得平穩。
楚懷信躺在榻上,下巴隱隱冒出些烏青,被子摩擦兩下,發出絲綢的聲音來。
他偏頭看著徐綰嫣,眉心緊蹙。
許久,他才起身,細心地把被角掖好,披著裡衣走出內殿。
祝參正在外殿撐著下巴打盹,聽見聲響急忙起身,晃晃腦袋朝著楚懷信歪斜地走過來。
「可有吩咐,皇上?」
楚懷信倒了杯早已變涼的茶,喝下去才覺心中那點焦慮感減輕不少。
「叫太醫。」
祝參立即彎腰領命,然而下一瞬又站直身子,悄悄打量兩眼楚懷信,「皇上你……」
你看起來好像挺好的。
楚懷信偏頭,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於是他將所有的話都吞到肚子裡,飛快退下差人去叫太醫了。
今日是許太醫當職,拎著隨身物品進來時,幾乎困得腳步虛浮。
楚懷信面色愈發冷起來,「怎麼你們一個二個的都這麼困?」
祝參嘆了口氣,知道皇上心中煩悶,又怕嚇著太醫,於是只好自己從善如流地跪下,極為流暢地低頭認錯,「許是春日到了,人更懶怠些。」
許太醫低著頭也跟著應和。
楚懷信揉了揉眉心,抬手示意太醫走近。
「真沒有一種可能,是我們都被人下藥了嗎?」
太醫:「……」
祝參:「……」
太醫拱起手想回話,又收了回去,又拱起手想回話,最終鬍子顫了顫,「皇上何出此言呢?可是察覺了什麼不對的地方?」
祝參也緊張地盯著他。
「近來皇后也時常犯困。」楚懷信揉著眉心,外袍虛虛搭在肩膀上,顯出他瘦弱的蝴蝶骨來,「我總覺得不大對勁。」
許太醫聞聽此言也跟著思索,腦中將娘娘的藥方過了一遍,又想起前些日子依禮把的平安脈。
「許是……娘娘的病還未好利索,稍後我也會開一副可解百毒的方子,讓宮中人都喝上一貼,也就得了。」
楚懷信疲憊地點了點頭,除此之外也沒什麼旁的法子,只待明天讓許太醫再來給小滿把個脈瞧上一瞧也就成了。
同漠北這一戰在即,楚懷信實在擔心他們使什麼陰招,若是真有人能潛入宮中,給當今帝後下毒,那還真算是他們漠北有本事了。
許太醫是宮中的老人,醫術剛剛打出名聲時便在太醫院伺候了,那時先帝爺才剛登基不久。
後來又是楚懷信,全靠著許太醫那點子藥湯才吊住了他一條小命。
許太醫人活泛卻心大,一邊處理著當朝太子身上的餘毒,一邊坐在家裡拍手,這掙得哪是錢財,明明是命。
若是楚懷信登基之後想毀掉前皇后存在的證據,他這個太醫也別想活了。
所以楚懷信登基第一年時,他的俸祿比之平時多了一倍有餘,那天下午他翻閱了所有醫書,尋了個最不疼的死法,坐在院子裡最後同妻兒告別。
楚懷信一個聖旨又把他叫宮裡去了,說是皇后娘娘身體抱恙。
他拎著醫箱——那時還沒蓄鬍子,只耷拉著眼尾皺紋,直奔宮中。
誰想楚懷信見了他這樣子還疑惑得很,讓他自顧自地去給皇后娘娘看病。
許太醫這才明白過來,皇上是在太醫院留了個自己人,現在他就是那個自己人。
外人言說皇上初登基多麼狠厲,他便也跟著信了,卻忘了當初把皇上救回來時,氣質初顯的少年郎雖然冷著臉,卻在和他道謝。
他不敢虛當皇上救命恩人這一名頭,卻到底還是保了他一命。
同院的林太醫,沒腦子地不知為誰賣命,前一天剛收了錢,後一天家中就空了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