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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18:55 作者: 玄宓
「我不吃。」嫌惡的看一眼盤中分辨不出核桃肉的堆積物,初晴撇開頭。
「你不吃,那就我吃吧。」錦夜好脾氣的點點頭,雙目直視前方,專注盯著前頭懸掛的紅穗平安結,一手探到盤中,嘩啦啦抓了一大把,隨即就不計形象的往嘴裡塞。
「小姐!」初晴氣惱摔了盤子,「你要是真不想去京城,就去同老爺說,你若說不出口,我去說也可以!」
錦夜愣住,好一會兒才慢悠悠道:「啊,難得見你生氣,平日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想不到居然還會發火。」
「……」初晴哭笑不得,自己在這裡認真的等她回答,誰知她卻不倫不類的說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外頭的陽光透過紙糊的窗透進來,錦夜下意識往右邊挪了些位置,陰暗處的面容看不清楚表情,「這樣也好,你替我擔了那麼久的黑鍋,做了那麼多吃力不討好的活兒,也該告一段落。」
初晴垂下頭,低聲辯解:「賭坊開張以來,被打傷的那些人都是我親自動手的,何來黑鍋一說。」
錦夜忽然就笑開來:「上月被你打折手的人,可還記得?」
「記得,他曾對小姐出言不遜。」初晴略一頷首,那街尾的王癩子,嗜賭成性,輸完了本錢後居然還喪盡天良的要把妻兒抵給賭坊,被小姐拒絕後就開始口不擇言的辱罵蘇家,她聽不下去就教訓了他一頓,結果倒是好長時間沒見他。
「出言不遜就該拔了舌頭。」她說這話的時候依然是一貫的溫和口吻,淡淡的,像談論天氣一般,「骨頭斷了能接,舌頭沒了可不好找。」
初晴不語,思路有些混沌,某些時候,她甚至覺得身邊這個相處了十二年的女子陌生的可怕,自己或許從來都未曾懂過她吧。
「說穿了,其實你也明白我下手會比你狠,才提前替我處理,你心腸比誰都軟,偏偏那些人瞎了眼,硬要貶得你一文不值。」她慢條斯理的抽出方怕,擦掉手裡粘上的屑末。
初晴緊張:「小姐……」
錦夜拍拍她的頭,安撫小動物一般,「但是我真喜歡這樣的你,我八歲那年收留了你,你懷裡還抱著半死不活的野貓,現在想想就覺得好笑,自己都養不活的小乞丐,居然還保留悲天憫人的好心腸。」頓了頓,她又輕笑:「這麼仔細想來,我與你簡直是雲泥之別。」
初晴眼裡湧上哀色:「小姐,你不明白,我自幼無父無母,都是靠著好心人的接濟,所以,比起那些憤世嫉俗的想法,我更願意相信……人性本善。」語畢,她又小聲補充了一句:「小姐從小錦衣玉食,是不會明白的。」
錦夜微微扯了下嘴角,沒有接話。
她錦衣玉食?沒錯,可惜那也不過是八歲以後的生活……
八歲以前,蘇家還未發跡,一家三口住在破廟裡,嘗盡了世間冷暖。母親原是內閣首輔家的千金,跟著一窮二白的父親私奔,不但要為了生計熬夜趕繡工,還要努力教導女兒成為大家閨秀,就連大冬天都跪在私塾的門口懇求先生多收一個弟子……
到如今,她也算是旁人眼中的大家閨秀,可滿腦子都是那些不堪畫面,想起在街頭被惡狗追咬的場景,還有那些被人潑剩菜剩飯的記憶,竟然毫無初晴所謂的感恩之心。
「小姐,在想什麼?」初晴俯身過來,替她理一理亂了的髮鬢,
錦夜笑得越發古怪,她在想----多麼遺憾,她蘇錦夜就是為數不多未被菩薩感化同時又內心醜陋,睚眥必報的那一類小人
直到明月初起之時,蘇起旺才見著了後頭那輛姍姍來遲的馬車,看著被丫鬟扶下車的女兒一臉精神不濟的模樣,他再多責備都化成了心疼,「乖女兒,累壞了吧,我們先去找個客棧歇下,明兒個你再陪爹去好好挑個大宅子。」
錦夜原本還迷迷糊糊,可一踏上這京城的土地後就倏然清醒了許多,倒不是這天子腳下的地段有多奇妙,而是這周圍人群傳來的鬧騰勁徹底讓她的睡意全無。放眼望去,滿大街的人流,無論男女,均是身著鮮艷服飾,一手燈籠,一手……青草?
「那是珞瑜草,廟會時若碰見心儀的對象,便可贈給對方。」
從來沒聽過的陌生嗓音,錦夜回頭,就看到了父親身後的高個青年,斯文面龐,謙卑姿態,她眯了眯眼,忽然覺得有點眼熟。
初晴附耳過來,悄聲道:「是賭坊里那個新來的莊家。」
聞言,錦夜不免有些意外,出門前爹幾乎遣散了所有的家丁,說是人多口雜,不願京城的人知道他們的底細,沒想到此刻又多出了個資歷尚淺的夥計。
「錦夜,這是阿楚,賭坊里的夥計,你應該見過的吧?爹早上碰到一個仇家,差點出事,還好有阿楚在……」蘇起旺讚賞的拍拍他的肩膀,儼然將其當成了救命恩人。
「這麼巧。」錦夜笑了笑,眸色清冷似月。
阿楚彎下腰,淡淡回道:「大小姐,是挺巧。」
蘇起旺倒是樂了:「這有什麼巧的,你們之前也有見過的嘛----」
初晴暗自搖頭,老爺,你說的巧和他們說的完全是兩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