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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07:02 作者: 夷陵
    周國皇權集中,並無駙馬不得入朝一說,彭冰齋成了皇帝的乘龍快婿一時前途無量。

    游南月對繼子有如此造化十分欣慰,自掏腰包為他置辦了許多家具,又將彭府中饋交到了嘉禾公主手中。彭冰齋在游珍另立門戶時,粗算過他的家產,如今見兩人相差甚遠,頓時覺得春蘭說的不無道理,游南月看似對他好,實際上一直偷偷搬了彭家貼補游家。

    尚公主之後,彭冰齋在同僚中一下子成了炙手可熱的新貴。嘗到了權勢的滋味後,彭冰齋漸漸有些得意忘形。他恐繼母再醮惹人恥笑,思量過後趁著和公主正是蜜裡調油之際,讓公主幫忙在陛下面前美言為繼母游南月立個貞節牌坊。

    貞節牌坊對於整個宗族來說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但是對女人來說,則是將人活生生囚禁在樓里的枷鎖。

    凡是立了貞節牌坊的女人,一言一行都受人矚目,莫說是再嫁,哪怕跟男子多說兩句話也會被宗族視為大過,生怕節婦損了清名被收回牌坊。

    嘉禾公主在宮中長大,出宮開府另過後對自己遠的夫婿十分滿意,她聽聞了游南月的事跡特別欽佩,不知夫君的小心思,特地出宮為婆母破格求來了懿旨。

    若以正經渠道,游南月多年前的污點,以及她守寡的時間根本掙不來一個牌坊。蓋因嘉禾公主得寵,太后這才順了她的心意。

    一道懿旨,一座貞節牌坊,彭氏宗族歡天喜地,游南月徹底蒙了。當得知這牌坊是兒媳婦兒特意為自己求來時,游南月心灰意冷,出了這大概是繼子的心思。

    多年撫育養出了個白眼兒狼,游南月心灰意冷,只能絕了再嫁的心思,同時對彭冰齋也冷了下來。

    游珍為姐姐憤憤不平,親自到公主府求情,希望彭冰齋能改變心思,勸太后收回成命。彭冰齋任由舅舅在門外等了一天,閉門不見毫不為之所動。

    彭氏宗族對於建牌坊一事十分傷心,很快貞節牌坊就立了起來。原來時不時外出和商戶見面談談生意的游南月,在彭冰齋的「好意」下,住在彭家祖宅中過起了養老的生活。

    可憐游南月不過三十多歲,便過上了老太君一樣的生活。她過了半輩子女強人的日子,哪裡能受的住這份蕭索。前半生各種苦難沒讓游南月低下頭,後半生這種漫長如死水的生活讓她漸漸絕望日漸消瘦。

    又是五年,游南月困守後宅除了游珍常探望她,平時鮮少見到外人,華發叢生老態畢露。游珍心裡酸楚,又因彭冰齋鮮少過問姐姐,兩人關係漸漸疏遠。

    當彭冰齋外調到靜水城為官後,除了剛回來時拜見了游南月,後來又是鮮少登門。他還花錢大修了葬著游南星屍骨和彭泰衣冠冢的墓。

    原本游南月已經認了命,哪料想晴天裡又來了個霹靂,弟弟游珍酒醉後與姓蔡人爭執不小心傷了對方性命,染上了人命官司。那人本是潑皮無賴,爭執起因是他侮辱游南月說她少年放蕩做寡婦時又為人風流。

    游珍氣不過與他爭執了兩句,蔡潑皮抽出刀來借酒行兇,敵不過游珍這才釀成大禍。原本此事兩人皆有過錯,因鬥毆誤傷性命,破財消災幾年牢獄之災後便可重新做人。

    然而這蔡潑皮家裡頗有一番家私,不願私了,抬著屍體告官喊著奇冤,讓彭冰齋做主。並且放出話來,若彭冰齋不判游珍償命就告他徇私舞弊,包庇自己舅舅。

    彭冰齋對游珍素來不喜,又因貞節牌坊一事鬧僵,粗查了案子後直接判游珍死刑,並且上自罪書給朝廷,願代母受管教不言之過。

    彭冰齋大義滅親之舉,贏得了天下人讚譽,人稱彭青天,為他仕途之路掃除了障礙。游南月多方奔走,但聖旨下斷無更改之意。她也拼著老臉求過繼子,得到的同樣是閉門羹。

    可憐游珍年紀輕輕失了性命,留下了嬌妻和遺腹子艱難過活。然而彭冰齋絲毫不體恤孤兒寡母,大筆一揮將游家財產大半充公,又撥出一些賠償蔡家。

    人人都道彭冰齋鐵面無私,游南月失了弟弟才知自己究竟養出了一個什麼貨色。彭冰齋點了探花之後,提及亡母曾潸然淚下,並將她的幾十封遺書背出,獲得仁孝之名。

    彭冰齋將自己的成就全歸功於亡母垂危之際,留下的字字血淚的書信,使得已故彭夫人成了傳奇女子。為生母留名,為繼母請貞節牌坊,彭冰齋將游南月利用的徹底。

    活了大半輩子,游南月才有些明白,雖然姐姐去了,但她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自己的生活。

    沒了兒子沒了弟弟沒了爹娘,只有一塊貞節牌坊,壓的游南月喘不過氣來。

    及至後來彭泰改頭換面回了靜水城惹得眾人議論紛紛,彭冰齋私下裡認了父親,父子倆一起緬懷游南星,游南月才知她的一生錯的離譜。

    為活人守牌坊,可笑可憐,彭冰齋官居三品為亡母求封了淑人,這時卻像是忘記了繼母。

    世間人人誇讚彭冰齋仁孝,生恩養恩兩不負,為報君恩大義滅親。

    游南月被牌坊壓了那麼多年,終於生出了反叛的心思。她趁著夜深人靜,來到了牌坊下,咬破了手指將彭泰未死彭冰齋與其相認,以及他大義滅親真相書在牌坊上。

    手指的疼痛,到了後來已經麻木,游南月怕血不夠用,後半部分摻了墨汁。帶著血腥味的字血淋淋的擺在牌坊上,游南月搬了個小凳子,將白綾掛了上去穿著當年出嫁時的粉衣在牌坊上懸了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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