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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02:28 作者: 霓語凝煙
「你看,這不舒服多了。我身上有肉,你撞著也不會太疼。」
一隻溫暖而有力的手臂從後頭攬住錢靈的纖腰,她不禁身子僵硬,腦海一片空白。
「別亂想,形勢所迫,你穩穩坐著就好。」盧靖朝磁性的嗓音如風平浪靜的湖面,泛不起一絲波瀾。「實在抓不住欄杆就往後靠,我跟你當墊背呢。」
錢靈點點頭,為了緩解這尷尬的氣氛,她把臉轉向外邊,安靜地看著山間蔚藍的天空與雪白雲朵。有鷹張開雙翅緩緩在低空盤旋低鳴著,似乎在警告這群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
不同於昔日漫天捲地的滾滾黃沙,自祁連山腳開始草木茂盛,植被蔥蘢。這一抹許久未見的綠色驟然闖入錢靈眸中,驚得她難以置信的揉揉眼睛,生怕這點青翠就此散去,重新回到之前持續了十多日的昏黃暗淡中。
隨著海拔上升,之前燥熱的空氣一掃而空,撲面而來的是久違的清涼舒爽。坡度漸漸平緩,盧靖朝鬆開錢靈,搖晃著走到車廂最後撈回他和錢靈的包裹,找出厚外套穿好,又將軍大衣搭在膝蓋上。
「待會咱們要經過冰川,你先披著厚衣服,冷了就上軍大衣。」盧靖朝拍了拍錢靈的肩膀,「一年無四季,一天有四季,高原地帶天氣向來沒個准。」
錢靈咬著嘴唇穿好衣服,悄悄打量著車廂內的其他同志。魯淑儀和湯夏安靜的湊在一塊兒打盹,周航則雙眼瞪得銅鈴大小,警惕周圍一切風吹草動。她正琢磨周航怎麼不累,一抬眼卻對上盧靖朝如春風煦暖的笑靨。
「你看,剛才還看到鬱鬱蔥蔥的灌木,現在外邊就都是草場了,還有五顏六色的各種花兒。」盧靖朝儒雅的指了指窗外五顏六色的一片花海,「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高原地帶由於寒冷,花兒會比內地盛開的晚。」
錢靈微微頷首,「無論多遲,都會有綻放的時候。只是這裡春夏苦短,風霜漫長,這些嬌嫩的花朵能年復一年熬過寒冷的冬日,想想就讓人心疼。」
「誰知道呢,子非花,焉知花之樂也。」盧靖朝捏了捏錢靈的臉,「看累了就靠著我睡會兒,保持體力。聽趙處說,咱們要在山裡穿行一天一夜呢。」
「好。」錢靈靠著盧靖朝的胸膛,靜靜享受這難得的片刻溫情。上輩子她在九寨溝拍過戲,一連幾天頭痛欲裂,整個人憔悴的沒精打采。她情況還算可控,同行的演員有的一連吐了好多天,就連吸氧都沒法參與拍攝,只能臨時飛往成都治療,劇組則萬般無奈之下抓了個稍微經驗多點兒的群眾演員湊數。
「無論多難,我會堅持下來的。」錢靈握著盧靖朝的手暗自鼓勁兒,「你也要好好的,等會兒頭疼開始千萬別慌,滿滿調整呼吸,實在撐不住就去找衛生員。」
「說得好像你多有經驗似的,放心好了。」盧靖朝笑道,「昔年前輩們穿著草鞋都能翻越積雪皚皚的夾金山,咱們要是挺不過去,都沒法像那些拋頭顱灑熱血的先輩交代。」
這番話盧靖朝說的輕巧,可在錢靈聽來心裡卻覺得沉甸甸的。不知不覺意識漸漸模糊,睏倦如潮水般襲來。她依偎著盧靖朝的肩膀,在卡車的顛簸中慢慢睡了過去。
眼前忽然浮現出劉排長不甘心的眼神與緊繃的眼角,四面都是密不透風的牆壁,令她再也無法逃避。
「我是文工團的,放我出去。」錢靈忍不住大喊,卻見劉排長慘烈的笑了起來,「那麼多兄弟,都死了,殷紅的鮮血整整流滿了半個村落。到處都是人的殘肢和□□聲,可他們生前連一場匯演都沒資格看。」
「我知道,這些都是因為前線偏遠,多半時候不通汽車,我們不方便去而已。」看著劉排長逼近的身體,錢靈忍不住歇斯底里的喊,「領導們也考慮到實際情況,才組織了這次匯演。您千萬得體諒下大家啊,咱們是軍人,所有行動都要聽指揮的。」
「指揮總是英明睿智的嗎?」劉排長在面前三五步遠的地方定了下來,用陌生的冷眼掃視面前的一切。「我如果是軍區首長,一定把你們這群中看不中用的傢伙都派上前線,就算殺不了幾個敵人,擋擋槍子也是好的。」
「你去找那些長驅直入的敵人們,不要把怒火爆發在無辜的戰友身上。大家只是分工不同,都同仇敵愾,拿起武器為保家衛國而戰鬥。」錢靈忍不住大喊道。
忽然身後一暖,她睜開眼睛,只見盧靖朝正溫柔的擁著她,一隻手輕輕撫摸著散在肩上絲緞般的長髮,「都過去了,不怕啊。」
「我們這是到哪裡了。」錢靈茫然道。
「剛剛到雪線上,過了這座山前方就是新疆,葡萄甜瓜果香,牛羊肉風雨肥美。」盧靖朝拉開寬鬆的軍大衣,讓錢靈抵在他柔韌又富有肌肉的胸膛上,「什麼都別想,空氣越來越稀薄,做噩夢也是正常的。」
「我說夢話了?」錢靈一想到夢境中倉皇的自己,耳根子就火燒一般。
「沒有,掙扎的厲害,五官扭曲在一起,過去夢睡中的你總是舒展的。」盧靖朝的嘴唇忍不住划過錢靈白皙的脖頸,「我一開始就發現了不對頭,可最近太累了,狠不下心把你喚醒。」
盧靖朝的胸懷仿佛是個溫暖的大火爐,能抵禦撲面而來的凜冽寒風和夾著冰霜的雨雪。錢靈舒服的靠著身後人,任憑他的雙臂緊摟著自己的腰肢。「還需要過其它山口嗎?」她的聲音如夢囈般輕柔,敲打在他的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