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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2:02:28 作者: 霓語凝煙
    今日天氣有些轉暖,吹到臉上的暖風也溫柔了許多。錢靈躲在軍用卡車的車廂里,扶著欄杆透過縫隙往外瞧。坐在對面的湯夏悄悄別過臉,和魯淑儀小聲的聊起悄悄話。

    「看起來你心情不錯,期待這一天很久了吧。」盧靖朝把軍用水壺遞到錢靈唇邊。

    錢靈不動聲色的接過來,輕輕抿了一小口潤潤嗓子。「對於演員來說,實踐經驗比書本上學到的更重要。何況這次巡演北京軍區也派了人來,說不定有些意想不到的機會。」

    「機會這種東西,比起別人施捨,我更希望能夠自己爭取。」盧靖朝笑道,「畢竟別人給的機會都是經過挑選,多半是自己看不上拿來做人情。」

    關於盧靖朝的出身錢靈也聽文工團姐妹們議論過,不過是些捕風捉影的東西,以訛傳訛居多。現在他人在身邊,錢靈反倒沒了探究的意味。「對於普通人來說,有機會能抓住就已經很不簡單了。比如李團,她當年憑藉著一身真本領考入了文工團,改變了原來的命運。」

    「其實李團生活的挺辛苦的,有時候我晚上加班,看到她自己在辦公室里編舞或者寫匯報,一杯茶几塊餅乾,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

    「這是她自己選擇的,沒什麼辛苦不辛苦。」錢靈指了指在最前方奔馳的東風轎車,「而且現在有一車人在她身邊,就怕你一言我一語,時間久了會覺得聒噪。」

    「如果覺得累的話,可以悄悄睡一下。」盧靖朝從背包里拿出一個小小的布枕頭,「把這個墊在肩膀上,不會太難受。」

    錢靈雖然心裡非常不好意思,但也耐不住補覺的誘惑,只得臉色緋紅的接過來。盧靖朝又變戲法似的從兜里掏出兩塊話梅糖,遞給她一塊,「記得你暈車,含一顆的話胃裡會舒服許多。」

    既然帥哥發話,錢靈也只能乖乖照做。抬眼環顧四周,發現戰友們已經紛紛睡去,就連方才和魯淑儀竊竊私語的湯夏也歪倒在自己的背包上,長睫在臉上投下淡淡陰影,比昔日張牙舞爪的模樣要甜美許多。

    「你又不睡覺,就打算和我聊一路嗎?」錢靈趴在欄杆上,指了指被陽光鍍上金色的黃沙,「以前總困在軍營里,現在終於有機會出來看看,一下子有點捨不得睡呢。」

    盧靖朝抬手掀起一小塊車篷,讓暖融融的陽光灑在他和錢靈身上。「咱們這一走幾個月,只怕你現在是新鮮,再美的景象最終也視若無睹,慢慢厭倦,就像那些睡覺的同志一樣。我包裡帶了幾本書可以打發時間,就是不知道你愛看哪類。」

    錢靈一下子來了精神,「有小說嗎?」

    「安娜卡列尼娜,還有靜靜的頓河。」盧靖朝笑嘻嘻的指了指背包,「剩下的都是詩詞戲劇類,我總覺得這幾個月能好好利用下,既飽覽壯美風光又精雕細琢寫出精彩作品。」

    錢靈默默的伸出大拇指,「帶這麼多書誘發靈感我可以理解,不過你真的不怕重嗎?我本來也想去圖書室拿一兩本打發時間,可拿在手裡想想得一路上背著我就頭皮發麻。」

    「都是坐車,又沒讓你徒步。」盧靖朝看著錢靈甜美的面孔近在咫尺,笑得人畜無害,「再說到了前線咱們還可以送給戍邊的將士們,他們常年物資匱乏,更難得獲得精神養料,聽說一張報紙都要翻來覆去看好多遍。所以我這次帶出來的都是自己買的舊書,就是為了有機會能找合適的機會送給他們。」

    錢靈想起來之前關於軍區文藝比賽的提議,無奈的嘆了口氣。看起來公平的機會原來也從一開始就將很多邊遠的戰士隔離在外,怪不得當初李團他們並不熱衷,倒是一群毫無社會經驗的新兵們躍躍欲試。

    「這些都是周航告訴你的吧。」錢靈想到李團居然把周航和盧靖朝放在一個房間,意味深長的問盧靖朝,「最近是不是和我那英明神武的搭檔交流特多?有沒有以他為靈感進行創作的欲望?」

    「算了吧。」盧靖朝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彈了彈錢靈的耳朵,「他從來就不太理我,無論是人前人後,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意味。其實我也明白,恐怕當初那麼晚才進文工團,也與他從中作梗有關。」

    「無名小卒而已,哪裡能有那麼大能量?」錢靈不以為然的看盧靖朝一眼,「你別瞎想。我這個搭檔人雖然不是十分豁達,也會嘗試欺負新人,但還算是個清醒的人。一來就對你宣戰這種事情他做不出來的。」

    「閻王易見,小鬼難防。你搭檔位置不高,但卻是文工團的老油條,想在材料報送或者其他小事上略動手腳易如反掌。算了,不說他了,想想就覺得難受,幾個月的朝夕相處啊。」

    錢靈知道盧靖朝還沒有消除對周航的偏見,也不再糾纏下去。只聽得耳畔一聲嘆息,盧靖朝口吻中蘊含著難以覺察的憂鬱和不甘心,「其實剛才那些事,都是我父親跟我說的。」

    「你父親?聽團里人說他常年都在北京,也是部隊的人。」

    「是的。昔日他也來過蘭州軍區,甚至考察時還去過最遙遠的阿爾泰山脈,也深入過羅布泊腹地。他們那代人做任何事情都是激情滿滿,而且無論受到多少委屈,永遠都不會抱怨。」盧靖朝頓了一下,緩緩開口道,「就因為如此,每次我對他說起繼母的事情,他都告誡我至少得尊重長輩。或許在他看來我那些委屈都不過是芝麻粒一樣的小事,根本無足掛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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