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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二、僅次於不能人道與戴綠帽子的恥辱是

2023-09-26 12:01:14 作者: 風雨歸來兮
    葉霜可惜地搖搖頭,「我也問過他,但他去過的小島實在太多,根本不記得是哪個小島,只記得是京城往北。」

    陸心顏微微垂眸,裝作欣賞布匹的樣子。

    還以為是遇到了一樣的穿越者,帶來了棉花。

    看情形,應該不是了。

    葉霜以為她在思考這種特殊材質的面料,適合設計什麼樣式的衣裳,遂不再打擾她,靜靜喝著茶。

    片刻後,陸心顏抬起頭,「葉大當家,可否讓人備上紙墨?」

    「陸小姐已經有了想法?」僅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陸心顏的速度,還是讓葉霜吃了一驚。

    「是的。」

    「羅掌柜,送紙墨進來。」

    「大當家請稍等。」

    「看來陸小姐比我想像的還要厲害,」葉霜嘆道:「去年夏季送給溫小姐的那匹布,溫小姐回去想了七天,送了十次設計圖,才終於有張圖勉強過關。」

    若這話是旁人來說,或許是在諷刺陸心顏的托大,畢竟連京中最負盛名的溫如香,都是思考了七天後交了十次設計圖才過關,你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才考慮了半刻鐘不到,就說已經有了想法,而且要當場畫出來?

    不過這話由葉霜說出來,卻無絲毫諷刺,而是真心誠意地讚賞。

    若她知道那半刻鐘的時間,陸心顏並不是在思考設計圖的事情,而是在走神想著她那位送棉花的友人,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羅掌柜很快送進來筆墨,陸心顏接過,提起筆沾了點墨後,迅速落筆,如游龍走鳳,一氣呵成。

    葉霜坐在她的對面,震驚地看著那一幅幅絕妙的圖,在她雙眸的見證下誕生。

    待陸心顏放下筆,葉霜來不及等紙上的墨變干,迅速地以搶食的速度,將那幅設計稿搶到自己手中。

    越看,她的手抖得越厲害,越看,她面上的神情卻震驚,越看,她眼裡的光芒越耀眼。

    「陸小姐。」葉霜顫抖著雙唇,「這圖可否…送與我?」

    「當然可以。」陸心顏道:「不過這上面的款式,我打算做出來去參加華衣祭,如果葉大當家喜歡,華衣祭後,我做一件送給你。」

    「那我就不客氣了!」葉霜要來的目的,本就是想做一件出來自己穿,如今陸心顏主動要送,她自然不會拒絕。

    「葉大當家,您身上這衣裳的面料也很不錯,為何下面的店內沒有出售?」陸心顏問道。

    「這是我今年夏季織出來的新面料,可惜無人能設計出令我滿意的樣式。」葉霜苦笑一下,「一種新型面料再好,若沒有相匹配的樣式展示出其獨特性,不過是如同雞肋般的存在,很快就會被人忘記,既然如此,不如從不現世的好。但我又覺得實在可惜,便找人做了一身,希望有天能碰上有緣人,讓這種面料重見天日。」

    陸心顏重新提筆,在紙上刷刷畫了幾張粗稿,轉向葉霜,「葉大當家,您看這幾款如何?」

    速度之快,葉霜還根本沒反應過來,手中已塞了一張紙,等看完後,她震驚得完全說不出話來,「這…這…」

    「麻料吸濕性好,涼爽透氣,大氣優雅,可單獨成為一種知性、自信、自然、以及具有藝術氣質的獨特風格,與現在市場上以綾羅綢緞為主的華美柔媚區別開來,形成獨有的市場。」

    葉霜楞了一息後,迅速反應過來,「陸小姐可否願意與我聯手?」

    「葉大當家,實不相瞞,我娘留給我的嫁妝頗多,我如今才剛接手,正是一頭黑的時候,所以暫時沒有新創業的想法。」

    葉霜面上失望立顯,卻聽陸心顏繼續道:「不過我天生喜愛設計衣裳,平時沒事也會折騰,如果葉大當家不介意,我可以給你做設計顧問,至於其他方面,我一概不插手。」

    「那就這麼說定了!」葉霜快速接口,她有人有經驗,唯一缺的便是設計人才,如今陸心顏願意擔當顧問,那簡直是太完美了!

    「一言為定,葉大當家!」

    葉霜很滿意,陸心顏也很滿意。

    上次舞陽侯府的宴會,她本想利用自己妝扮的本事得到貴婦人們的關注,哪知兩場切磋下來,無形中得罪了武昇和武婉,讓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葉霜雖是平民,因為其獨樹一幟的織染水平,也因為太后的讚賞喜愛,以及親自賜下的那塊牌匾,很多貴婦人都願意紆尊降貴與她結交。

    如今她與她成了同盟,等於日後便多了許多機會。

    陸心顏道:「對了,葉大當家,我不只擅長設計,我還擅長妝扮,即形象設計,根據客人的身形樣貌氣質,設計出最適合客人的衣裳,並搭配相應的髮型妝容!」

    葉霜微笑道:「舞陽侯府的妝扮大賽,我也略有耳聞,對那位宮少夫人甚為景仰!不過我初初見到陸小姐時並未想起,直到後來陸小姐在畫稿時,才想起廣平侯府世子夫人,可不就是宮少夫人嗎?」

    她自己邊說邊笑了起來,眼神異常明亮溫柔,「若我遇到有需要的人,一定會極力推薦陸小姐。」

    「謝謝葉大當家。」陸心顏燦然一笑,「既然是合作夥伴了,以後葉大當家可以喚我珠珠。」

    「珠珠,那你以後喚我葉姨。」

    陸心顏迅速接口,「葉姨。」

    兩人相視而笑,惺惺相惜,「珠珠,我送你下樓。」

    「謝謝葉姨。」

    羅掌柜用紅綢將布裹好,陸心顏與葉霜手挽手說說笑笑下了樓,兩人聊起來完全無隔閡,根本不像剛剛才認識。

    房門輕掩,剛剛陸心顏畫的幾幅設計稿,靜悄悄地躺在桌上,兩杯茶還冒著熱氣,顯示著屋子裡的人才剛離開。

    一道亮麗纖細的身影,屏息悄悄推開虛掩的門,看到桌上的幾幅畫稿,雙眼一亮,立馬走上前。

    桌上的筆墨還沒撤走,來人拿起筆墨,迅速將幾幅畫稿臨摹下來,然後又悄悄離開了。

    門還原成原來的樣子,一切似乎沒有變過。

    送走陸心顏的葉霜,回到房內,拿起桌上畫稿,越看越難喜,竟不自覺笑了起來。

    夥計滿面笑容、異常恭敬地送走了陸心顏三人。

    剛剛葉大當家已經說了,以後這位夫人即陸小姐,是她的合作夥伴,以及世侄女。

    夥計暗自為自己剛才帶青桐小荷去客房歇息的舉動得意不已。

    這位陸小姐果非池中物。

    陸心顏三人離開素染坊沒多久,一個鼻青臉腫的紅衣男子突然衝過來。

    對,鼻青臉腫。

    沒看錯。

    青桐一手抱著布,另一手反應敏捷地伸手攔住。

    「是我,宮少夫人!」他口齒不清地喊道。

    陸心顏定睛一看,居然是公孫墨白!

    遂忍住笑:「公孫公子?你怎麼這個樣子?發生了什麼事?你找我有事嗎?」

    她一點頭,青桐收回手,得到自由的公孫墨白,立馬跑到陸心顏面前,指指青桐懷中的布,「這是葉大當家給你的?」

    「對。」陸心顏莫名其妙,他這副鬼樣子跑來,就是問這個問題?

    「宮少夫人,這…這…還有什麼是你不會的嗎?」公孫墨白睜大被已經黑成一圈的桃花眼。

    陸心顏一臉懵,「謝謝公孫公子讚賞,不過你的臉,看起來挺嚴重的,需要去看看嗎?誰弄的?」

    公孫墨白幽怨地指指後方,一身月牙色長袍的男子,雙手環胸而立,雙眼微眯,看向陸心顏的眼神,頗不友好,冷冷地含著警告。

    「小猴子。」小荷開心地朝小猴子招手。

    小猴子報以同樣歡快地笑,偷偷瞟一眼身旁無緣無故散發著冷氣的自家少爺,見他沒有指示,便朝小荷跑去了。

    兩人跑到一邊,開始說起悄悄話。

    又擺個冰塊臉!陸心顏撇撇嘴,「你得罪他了?」

    「可能是!」公孫墨白哀聲抱怨,「他今天像吃了火藥,揍得我好痛!」

    「你就讓他揍,不還手?」陸心顏不解。

    公孫墨白紅腫的臉似乎更紅腫了,「還手?我要是還手,現在估計還趴在那,爬都爬不起來!」

    這麼兇殘?看來以後還是不要得罪的好!陸心顏暗下決心。

    「宮少夫人,你說我會不會破相?」

    沒見過一個大男人,這麼注重外表的。

    「公孫公子天生麗質,就算留下小許傷痕,只會更添男人味,絕對無損你的美貌!」

    「真的?」公孫墨白喜滋滋地咧開嘴,想眨眼眼痛得不敢眨,「承少夫人吉言!希望到時候還能入少夫人的眼!」

    入我的眼,什麼意思?陸心顏不解地眨眼。

    「墨白,精神恢復了?」涼涼動聽的聲音從身後幽幽傳來。

    「不!我還沒恢復!我要去看大夫!」公孫墨白邊喊邊往前跑,臨走前不忘衝著陸心顏喊:「少夫人,等著我,我養好傷後去找你!」

    冷冷的一聲輕哼隨風吹入耳中,陸心顏看著向她走來的挺拔身形,想起公孫墨白被揍成豬頭的臉,忍不住頭皮一麻,倒退兩步。

    「那個,蕭世子,我出來時間久了,該回去了,再見。」

    她向青桐一使眼色,兩人正準備開溜時,月牙色袍角突然出現在眼前。

    陸心顏差點一頭撞上去,她倒抽口氣,定住心神,「蕭世子,有事找我嗎?」

    「看來那晚的警告,宮少夫人似乎忘記了。」蕭逸宸面無表情道。

    「喂,你可別隨便冤枉我!我跟李鈺這半個月可沒見面!」陸心顏喊道,說完又回了一句,「也沒通信!」

    哼!李鈺!喊得可真親熱!

    淡漠的琉璃眸輕輕掃過去,陸心顏只覺無形壓力撲面而來,「嗯,李公子,沒見過李公子,沒通過信!關鍵是,我沒動搖他什麼,蕭世子要是不信,應該直接去問李公子!」

    陸心顏對自己要向這個男人解釋感覺很不爽,可那駭人的氣勢,加上公孫墨白的豬頭臉,她不能不認慫。

    連自己兄弟都能下狠手的人,對深惡痛絕的她,更不會憐惜了!

    蕭逸宸唇角微微一扯,溢出兩聲冷哼,「動搖不了李鈺,所以轉變目標,開始動搖公孫墨白?」

    又被無緣無故冤枉,本就對自己有些不爽的陸心顏,熱血沖頭,怒道:「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動搖公孫墨白?」

    什麼跟什麼嘛,明明是那豬頭自己湊上來的!又關她什麼事!

    「兩隻!」某人淡漠吐出兩個字。

    陸心顏被他氣到,瞪著他幾息後,忽然唇角一掀,緩緩勾起一抹魅惑眾生的笑,纖纖玉手從袖中掏出一塊碎銀,兩指輕拈,優雅地遞到蕭逸宸面前,「蕭世子,請接住。」

    那一刻,太陽應景的從朵朵白雲後探出頭,秋風輕輕吹起,拂動女子頸間的絲巾,在空中划過絕美的弧度。

    白嫩纖細的手指,在陽光下幾近透明,修得齊整的指夾呈現淡淡的粉紅色,圓潤飽滿的指腹中間,是塊發著光的小銀塊。

    空氣中,似乎夾雜著似有若無的幽幽香氣。

    蕭逸宸的眼,看向那塊「碎銀」,蔥蘢長睫掩住突然幽深的眸子,喉頭滑動,聲音中帶著不易察覺的暗啞,「少夫人這是何意?」

    「蕭世子,請先接住。」悠揚如風笛的聲音突然壓低,帶著絲絲縷縷讓人無法抗拒的魅惑。

    蕭逸宸突然一陣恍惚,不受控制地伸出手,移到那比牛奶還要光澤的拳頭下面。

    白皙的手指頭鬆開,一塊猶帶著體溫的小銀塊,跌落到蕭逸宸的手心,像落入湖心的石子,圈圈漣漪從手心散開。

    陸心顏快速收回手,莞爾一笑,「蕭世子,前面左轉有一家京城頗負盛名的醫館,慢走不送!」

    趁著蕭逸宸呆楞的瞬間,陸心顏拉著還沒反應過來的青桐,飛快往馬車跑去。

    小荷見狀喊道:「小姐,青桐姐姐,你們幹嘛跑呀?等等我!」

    她的喊聲驚醒了沉醉中的蕭逸宸。

    他緩緩收回手,見那前面飛奔而去的紫色身影,猶如一隻飛入花叢的紫蝴蝶,常年面無表情的俊容,陽光下罕見地露出一絲忍俊。

    坐上馬車,青桐不解問:「小姐,你給蕭世子銀子做什麼?」

    陸心顏捂著胸口喘氣,「讓他去看病!」

    她指指自己的頭,「腦子有毛病!得治!」

    青桐想了想,噗嗤一聲笑了,「小姐這一說,還真是,他幹嘛總管小姐跟李公子還是公孫公子來往,跟他有什麼關係?莫非…」

    她突然壓低聲音,曖昧道:「他真如裴子玉一般,喜歡的是…,所以不喜歡小姐跟兩位公子來往?」

    已婚婦人與未婚男子過往從密,本是於禮不合,但青桐知道陸心顏遲早是要和宮田予和離的,所以壓根沒將陸心顏當成是已婚婦人。

    陸心顏忍俊不住,「搞不好還真是!看來以後得離兩人遠一些,萬一蕭世子打翻醋罈子,可不得了了,他功夫那麼厲害,只我單方面吃虧的份!」

    「什麼打翻醋罈子?」追過來的小荷爬上馬車,脫口而出,「蕭世子看上小姐了?所以吃醋了?」

    陸心顏大笑地點她額頭,「你胡說什麼?在蕭世子眼裡,我就是個水性揚花無恥放蕩,讓他深惡痛絕的女人!他看上我?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是嗎?」小荷不解地歪著頭。

    剛剛她追來的時候,本想回頭同小猴子告別,卻無意看到了站在陽光下緩緩收回手的蕭世子。

    那一刻的蕭世子正看著小姐的方向,神情溫柔得如三月春水,完全不像以往清冷得讓人避之不及的模樣。

    不過小姐說不是那肯定就不是了,反正什麼吃不吃醋的,她也不太懂,剛才不過是腦中靈光一閃而已。

    小荷瞬間將剛才那莫名的心思拋開,撅嘴抱怨,「小姐你剛才跑的時候,為什麼不叫我,扔下我一個人啊?」

    「有小猴子在你身邊,小姐我放心。」蕭世子不喜歡的目標只有她陸心顏一人,雖然他上次威脅說拿她身邊人開刀,但他應該不是這種無故遷怒的人。

    「可是我想在小姐身邊。」小荷嘟噥。

    那是誰一看到小猴子就馬上湊上去的?陸心顏無語地看她一眼,敷衍道:「行行,以後再遇到這種情況,一定喊你。」

    「一言為定哦小姐。」小荷很快高興起來。

    很快,馬車停在廣平侯府門前,陸心顏剛下馬車,門房福叔立馬迎上來,神情焦急,「少夫人,您可回來了,快去看看老夫人!」

    陸心顏一驚,「祖母出了什麼事?白芷呢,叫白芷去了嗎?」

    福叔道:「白芷姑娘一早就去了,姑媽不放心,交待小的少夫人一回來,立馬讓您去福壽院。」

    福叔口中的姑媽便是孫嬤嬤,福叔是她的娘家侄兒。

    陸心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個…」福叔有些難以啟齒,「少夫人去了就知道了。」

    見問不出什麼,陸心顏便帶著青桐小荷一起去了福壽院。

    隔老遠,便聽到陣陣年輕女子嬌滴滴地哭聲。

    「老夫人,您可得為妾身作主啊!」

    「老夫人,妾身來的時候,可是說懷了孩子便能提升為姨娘的,可現在算怎麼回事?嗚嗚…」

    「嗚嗚,老夫人,您讓妾身下半輩子怎麼活下去啊?」…

    陸心顏走進一細看,四隻見個穿紅戴綠、插金佩玉的女子,正跪在院中央,垂頭哭成一團。

    身形嬌弱窈窕,哭聲哀切,頭上的金步搖,隨著肩膀一抖一抖的,看著就讓人心生憐惜。

    那四個女子模樣陌生,不過從剛才的支言片語中,陸心顏猜想這四人,應該是前些日子,連氏送給宮軒的四個丫鬟。

    瞧她們這妝扮,應該已經被收房了。

    這四人進來侯府的時候,就是衝著廣平候府姨娘的位置,本打算趁著年輕貌美生下一男半女,抬為姨娘後,富貴無憂地過完下半輩子。

    如今跪在這裡痛哭,看來是宮軒不能讓女子有孕的事情,不知怎地暴露了。

    能以成為姨娘為終身目標的女子,身份眼界都不高,如今突然夢想破滅,便不管不顧地找封氏來要個說法了。

    這一鬧,宮軒的秘密,便瞞不住了。

    可想而知,封氏得有多生氣。

    但她現的身體狀況,根本不能動氣。

    陸心顏連忙進去內室。

    封氏正躺在羅漢榻上喘著粗氣,額頭覆著一塊毛巾,身上插著數根銀針。

    白芷坐在一旁,不遠處顧氏和連氏低著頭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喘,拼命降低存在感。

    陸心顏淡淡掃了兩人一眼。

    聽到腳步聲,封氏睜開眼,見是陸心顏,下意識就要起身,陸心顏連忙上前按住,「祖母別動,身上還插著針呢。」

    封氏似想起來,閉眼片刻後復睜開,眼裡閃爍著不明顯的淚花,她伸出蒼白枯萎的手,哀聲道:「珠珠,以後侯爺可怎麼辦?」

    四個通房丫鬟這一鬧,闔府皆知,加上沒有在第一時間迅速下封口令,這會恐怕已經傳出府外去了。

    無法讓女子有孕,對男子來說,這種恥辱,僅次於不能人道與戴綠帽子。

    宮軒本就沒什麼本事,全靠祖上福蔭,才襲了個二品侯,早被京中一眾人等不齒,如今這事一傳出,只怕更會成為京中的大笑話。

    本就岌岌可危的廣平侯府,以後在這京中,更無立足之地了。

    封氏嫁進廣平侯府的時候,那時候的侯府正是風光無限,如今她親眼見證廣平侯府在她手中一步步的衰落,甚至湮滅,這種無能為力的椎心之痛,在無數個夜晚,瘋狂啃咬撕扯著她的心。

    「祖母,外面那四人我馬上打發走,關於消息是誰傳出的,我會兩天內查明,給祖母一個交代!」陸心顏緊緊握住她的手,堅定道:「這個時候,祖母您更不能倒下,侯爺,還得靠您支持啊!」

    母愛是一種神奇的東西,陸心顏知道,唯有如此才能激活心如死灰的封氏的心。

    這也是她不敢將宮軒不是封氏親生兒子的事情,告訴她的原因。

    果然,封氏聽完最後一句話後,眼裡突然迸出強烈的求生欲望,「對,就算我幫不了軒兒,也不能在這個時候給他添亂!」

    「祖母這麼想就對了。」陸心顏眸光一冷,「待我查出泄密人是誰後,定會嚴懲不怠!」

    跪在地上的顧氏,突然打個哆嗦,身子動了動,終究還是跪在那沒有出來。

    陸心顏見狀冷笑兩聲,「白芷,傳我命令,關於侯爺秘密一事,若泄密之人主動招供,我會求祖母從輕發落,否則若被我查到,必將割去其舌,打斷雙手雙腳後,趕出侯府!」

    「是,小姐。」

    顧氏面色大變,在白芷就要走出去時,突然跪著爬到封氏面前,不斷叩頭,「對不起,伯娘,這事是…侄媳,是侄媳泄露出去的!」

    「你從哪知道的?」封氏一驚,怒道:「你為什麼要泄露出去,侯爺倒了霉,難道這廣平侯府能夠安生?廣平侯府不安生,你二房又能討得了什麼好?」

    「對不起,伯娘,」顧氏痛哭,「那四個丫鬟是三弟妹送給大伯的,很是受寵,倘若她們在大伯耳邊吹吹風,這掌家之權定會落到三弟妹手中,侄媳一時豬油蒙了心,為了這掌家之權,才將這消息告訴那四個丫鬟的!本來只是想她們心中對三弟妹怨恨,在大伯枕邊說說三弟妹的壞話,哪知…哪知她們會直接鬧開,弄到人盡皆知!」

    「你!」封氏氣急攻心,指著顧氏說不出話來,心中卻後悔萬分。

    這一切說來是顧氏貪心,可又何嘗不是她自己的私心造成的?

    連氏原本在一旁大氣不敢出,那四個丫鬟是她買來送給宮軒,目的是為了得到宮軒的支持,得到掌家權。

    她哪知宮軒有這等隱私,會被四個丫鬟爆出來!本來想著這一鬧,這管家權將與她徹底無緣,結果這個消息居然是顧氏曝出來的!

    連氏立馬精神抖擻,不陰不陽道:「二嫂啊,你為了這管家之權,可真是費盡心機!可你也未免太沒腦子了,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都不知道嗎?咱們侯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大伯出事了,咱們誰能落得好?你若真是貪戀這權力,直接跟我說,我讓與你就是了,何苦將大伯拉扯進來?這以後,咱們侯府哪還有什麼面子!」

    顧氏被罵得羞愧難當,心中後悔不該聽宮梅的話,將此事告訴那四個丫鬟,結果鬧到現在無法收拾。

    「二表嬸這消息從哪得來的?」陸心顏突然問道。

    顧氏道:「十四那晚,我本想去佛堂問問大嫂,江府那邊有沒有需要幫忙的,無意聽到你和大嫂說的話…」

    顧氏此時後悔死了。

    連氏送了四個丫鬟討好了宮軒,她去佛堂問江氏,就是打著討好宮田予與宮羽的主意,這樣雙方各有支持,都有勝算,哪知會聽到這麼勁爆的話!

    陸心顏怔住,她倒是沒想過,最後這事居然是從她這裡泄露出去的。

    剛剛在見到那四個丫鬟後,陸心顏已經猜是誰,將宮軒的秘密告訴她們四人的。

    想出擇優挑選管家之人的是封氏,她率先埋下了隱患。

    因為宮軒是對封氏有絕對影響力的人,在顧氏與連氏兩人爭奪管家權的過程中,宮軒,將不可避免地被牽扯進來。

    但封氏肯定不會說,江氏為了宮田予和宮羽的前程和未來,亦斷不會將此事說出去。

    連氏一直都不知情,否則便不會送人給宮軒,就算後來知道了,幾個丫鬟已經獲得了寵愛,連氏絕不會自亂陣腳。

    那唯一有可能的,就只有與連氏爭奪掌家權的顧氏了。

    但顧氏消息從何而來,陸心顏卻猜不到,如今一問,才知竟是自己不小心被人偷聽了。

    這天要亡宮軒,誰也沒辦法!

    封氏也想到了源頭隱患是自己,疲憊地揮揮手,「以後這侯府暫時由三侄媳管家,都下去吧!」

    連氏陰差陽錯得到了管家權,強忍住面上的喜意,「侄媳日後定會盡力。」

    顧氏又磕了幾個響頭,悔恨萬分,「對不起,伯娘,對不起。」

    都是自己的愚蠢害了自己,能怪誰?此時顧氏已經顧不上管家權旁落,封氏不追究,不將她趕出府,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二侄媳,以後如無必要,就不要來這福壽院了。」封氏閉上眼,淡淡道。

    雖是她自己埋下隱患,可終究將這一切揭穿的人,是顧氏,封氏怎可有一點隔閡都沒有?

    眼不見心不煩,不相往來,是最好的辦法了。

    「侄媳明白。」顧氏悲痛道:「侄媳不孝,請伯娘以後保重身體,祝伯娘長命百歲。」

    顧氏這些話,說得倒是真心實意的,畢竟她想要掌家的目的,只是為了找機會為宮梅挑戶好人家,心中對封氏和宮軒並無絲毫不敬。

    而這廣平侯府今日今日的地位,全靠封氏撐著,只要封氏還在,依靠廣平侯府討生活的二房,才能過得更滋潤。

    封氏擺擺手,「珠珠出去一天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那珠珠讓白芷在這陪著您。」

    封氏點點頭沒有拒絕,躺回羅漢榻上,向里翻個身,竟是不想再多說話了。

    陸心顏小聲吩咐,「白芷,今晚就麻煩你陪著祖母,有什麼事立馬讓人通知我。」

    「知道了,小姐。」

    走出福壽院,天空不知何時蒙上了陰,一陣秋風吹來,帶著絲絲涼意。

    這天,真的要轉涼了。

    陸心顏攏攏衣裳,帶著青桐小荷往石榴院走去。

    把自己關在房裡小半個時辰後,陸心顏拉開房門,喚來掠月,遞給她一張紙,「掠月,將這個交給田叔。」

    掠月不敢多問,應了聲後離去了。

    心裡卻不禁打著小鼓,小姐最近有什麼要吩咐田公子的,總是讓她去辦,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她面上一陣熱,不敢多想,匆匆而去。

    門外的青桐聽到陸心顏的吩咐,好奇問:「小姐又想了什麼新鮮玩意嗎?」

    陸心顏道:「為華衣祭準備的,你也有份。」

    青桐頓時垮下臉,「小姐,那個什麼華衣祭,能不能不要讓我上場?」

    華衣祭的服裝展示環節,陸心顏選了四個模特:宮錦、青桐、梳雲、掠月。

    她買梳雲掠月的真正目的,其實就是找兩個活的模特,方便她什麼時候想設計衣裳了,有人試有人穿。

    如果還有些才情什麼的,便可彈彈琴跳跳舞,供她解悶。

    「韓冰和裴子玉的圖,還想要嗎?」陸心顏斜她一眼。

    「要要!」一聽兩人的名字,青桐兩眼放光,「只要小姐儘快給我畫好繡好,那個什麼展示的,我保證盡全力完成!」

    「我明天畫。」陸心顏道。

    後天是江淮的頭七,她必須陪著江氏回江府。

    接下來的十幾天,要製作華衣祭的衣裳,還要去巡鋪,再不畫就抽不出時間了。

    「謝謝小姐!」

    ——

    八月二十,天空下起蒙蒙秋雨,整府全是白色的江家,在這細雨中,更顯愁雲慘澹。

    盧氏為了不落人話柄,將江淮的喪禮辦得很隆重,並且哭得眼睛腫成一條縫,讓前來弔唁的人暗自稱讚。

    下葬的時候,江氏和史氏幾次哭暈過去,江仁海亦蒼老許多。

    兒子死於非命,唯一知情的人自盡在獄中,讓他怒不可遏!連續幾日不眠不休地查案,卻仍是一點線索都沒有。

    宮軒的事情已經傳揚開,不少人悄悄地看著宮田予宮羽宮柔指指點點,三人羞愧得無地自容。

    陸心顏昨晚陪著守靈整晚,精神差到了極點,根本懶得理會旁人異樣的眼光,好不容易儀式結束,一上回府的馬車,便靠在青桐肩上睡著了。

    直到馬車停到廣平侯府門前,青桐搖醒她,才迷迷糊糊地下了馬車。

    「青桐,我要睡會,不是天大的事情,不要讓人來打擾我。」陸心顏打個哈欠。

    正要關上門,呂嬤嬤突然出現,「小姐,二房的六少爺好像出事了,剛才二夫人的丫鬟請了孫嬤嬤一起來,將白芷接走了。」

    「六弟病了?」連氏所出的五少爺宮健,以及顧氏所出的六少爺宮傑,一個十三,一個十二,正是求學的時候,除了過節,與陸心顏見面的次數很少,這見面少了,自然沒什麼感情。

    陸心顏打個哈欠,道:「讓白芷好好瞧瞧就是,我休息好了再去看他。」

    「不是病了,聽說是被人傷了,抬回來的時候全身是血,今天又下了一天的雨,重傷加上淋了雨…」後面的話呂嬤嬤不敢往下說了。

    陸心顏先是恍恍惚惚聽著,猛然間一個激靈,「六弟不是病了,是被人傷的?」

    呂嬤嬤道:「當時情況緊急,我也沒敢多問,不過聽孫嬤嬤所言,八九不離十。」

    陸心顏心頭一跳,睡意全無。

    江氏暗害宮軒一事曝光沒幾天,江淮死了。

    冰巧偷人有孕的事情沒過幾天,和姦夫阿貴齊齊被燒死。

    顧氏泄露宮軒秘密沒過幾天,宮傑被人重傷,生死不知。

    陸心顏暗自後悔:是她疏忽了,她沒想到幕後之人,僅僅只是消息走漏,就會想殺人泄憤!

    可是這件事最先揭穿的人,是她和白芷,為何她們倆沒事?

    江氏一直想休她而不是殺了她的原因,便是要合理地霸占她的嫁妝,倘若她無緣無故地死掉,她留下的巨額嫁妝,必會引起娘家安康伯府與廣平侯府兩府之間的劇烈爭奪。

    到時候,江氏有可能會得不償失,根本得不到一個銅板,所以她一直使用各種手段陷害,卻不起殺心。

    如果殺死江淮,重傷宮傑的幕後兇手,沒有對她下手,是不是代表,那人也是覬覦她嫁妝的人之一,甚至是主謀?

    不對,不可能是主謀,最多是同謀!陸心顏立刻推翻這一想法,因為這人一定跟侯府脫不了干係,但是絕對沒有能力調動賀氏和苗氏,在二十天前的舞陽侯府的宴會上設局陷害她。

    突然陸心顏似想到什麼,面色一白,白芷!

    那人不會對她對手,但可能會對白芷動手!

    「青桐,跟我去仕林院!」陸心顏厲喊一聲。

    仁林院是宮健宮傑兩堂兄弟住的院子。

    青桐不明所以,跟著陸心顏往外衝去。

    仁林院裡,剛暈過去醒來的顧氏,正與宮梅摟在一起,哭得死去活來。

    二老爺宮暮被哭得不勝其煩,想起重傷在床的兒子,又不忍心責備。

    陸心顏一踏進院子,顧氏像看到救星似的,連忙放開宮梅,撲到陸心顏腳邊,哭道:「珠珠,求你救救傑兒,救救傑兒!」

    陸心顏連忙扶起她,「二表嬸快起來,白芷在裡面嗎?」

    「在,進去一會了。」顧氏不明白她為何會這樣問,還是如實答了。

    陸心顏鬆口氣,白芷在裡面,說明她沒事!口中則安慰顧氏道:「二表嬸放心,白芷會盡心救的,您別哭壞了身子。」

    顧氏抓著陸心顏的衣袖不放,神情淒切地哀求道:「珠珠,那你跟白芷姑娘說說,讓我進去陪著傑兒可好?要不珠珠你進去看看,再告訴我傑兒的情況也行。白芷姑娘進去後,一直沒有消息,我這心裡…」

    白芷正在裡面給宮傑醫治,作為患者家屬的顧氏其憂心程度,陸心顏能理解。

    「二表嬸,我理解你的心情,但這個時候,誰都不能進去!請相信白芷,她會讓六弟無事的!」

    「珠珠啊,」宮暮皺著眉不認同道:「她一個小丫頭,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能行嗎?」

    宮暮對此表示懷疑。

    「二表叔,我相信您已經讓人去請大夫了,在大夫沒來之前,不管白芷行不行,我們都必須相信她!」陸心顏道:「這個時候,齊心協力最重要。」

    她堅定的神情,如一劑強心針,讓顧氏的心,略微放鬆了些。

    宮暮少去封氏那,不清楚白芷的能力,顧氏卻是清楚的,所以才會第一時間求了白芷過來。

    陸心顏道:「二表嬸,我讓人準備熱水,您先去從頭到腳洗漱一番,四妹妹和二表叔也是。」

    「都這種時候了,誰還有心情洗漱?」宮暮不耐煩道。

    「今天大家都在外待了一天,身上沾滿細菌,等會白芷出來後,若你們貿貿然進去,六弟身子弱,容易感染加重病情。」陸心顏正色道:「若想等會去看六弟的話,就按我說的去做,否則誰也不許進去!」

    宮暮氣得倒仰,他二房的事,憑什麼讓一個大房的晚輩來指手劃腳?!

    「我聽珠珠的,我馬上去!」為了兒子,顧氏什麼都可以做,更別說是為了兒子著想的事情!

    顧氏和宮梅先後離去,宮暮對著陸心顏一女性晚輩,心裡再惱也不好說什麼,一甩袖子,也離去了。

    幾人走了沒多久,一身白衣的白芷從裡面出來,身上血跡點點。

    她解下面上蒙著的白布,露出疲憊蒼白的臉。

    「白芷,你沒事吧?」若不是剛從墓地回來,又怕打擾白芷醫治,陸心顏剛才就想衝進去了。

    如今見白芷確實無恙,心頭大石落下,「六弟怎麼樣?」

    「暫時無大礙。他全身上下有二十多道傷口,每一道都不深,也不是要害處,很明顯是報復泄憤。」白芷揉揉眉心,「不過將人傷了丟在暗巷,又任雨水淋了那麼久,分明又是想置人於死地!若不是恰好有人經過發現,再過多一個時辰,定會血盡而亡。」

    「什麼人這麼狠心?」青桐咋舌,「這六少爺到底與人結了什麼深愁大恨,讓人如此恨他?」

    「六弟性子同宮家男人一樣,帶著兩分懦弱,斷不會得罪人至此。」陸心顏冷然道:「倒是二表嬸,最近得罪了人。」

    青桐先是疑惑,接著汗毛一豎,瞪大眼,「小姐你指的是…侯爺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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