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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1:59:06 作者: 白日坐夢
    「什麼熱鬧?」

    「你還不知道吧,我聽人說,那劉慶與包子西施,一個今日要發配去服勞役,一個要遊街示眾呢。這種熱鬧事,三年都不一定有一回,我可得好好看看。」牛二嫂激動的兩眼冒光,見柳意綿還沒反應過來呢,又扯了他胳膊一下,拖他往前走。

    「別愣著了,書書書老看書怎麼成,平時也得出來透透氣。跟嫂子看好戲去。」

    這時的柳意綿,還沒有意識到包子西施的遊街,並非只是單純的遊街。

    「就在這等著吧,聽說東西南北四條街,全都要游一遍呢。」牛二嫂興奮地跟身邊的人交談,透露出一些消息。

    劉慶被關押在大牢里,是直接從大溪鎮出發,不會再回長柳鎮。但包子西施人還被關在鎮子上,陸展鴻的手令下來後,由長柳鎮朱捕頭執行。

    柳意綿對這熱鬧興趣不大,但西街兩邊都站了不少人。場面是除了中秋那日燈會,人最多也最熱鬧的一次,柳意綿就跟著等了會。

    許是過了兩刻,還未見人影,柳意綿等得有些失了耐心,就辭別了牛二嫂往回走。他剛要入巷子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陣喧鬧嘈雜聲,柳意綿下意識的轉身,就看到一輛簡陋的木柱子搭成的車子,軲轆軲轆地朝這個方向走來。

    看清眼前情形,柳意綿瞪大了眼睛。

    「真沒穿衣服啊。」

    「人要臉,樹要皮。那劉慶不是個好東西,包子西施也好不到哪去。」

    「以前不是臉皮厚,現在知道要臉遲了,還捂什麼捂!」

    「我聽說啊,原先鎮長還不大忍心,想給包子西施留件衣服。但劉慶媳婦說什麼也不肯,鬧了兩日,鎮長不得已,才總算放棄了這念頭。」

    「所以得罪女人,都沒好下場!」

    「人在做,天在看啊!」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說著話,根本沒有注意到柳意綿走到了他們身後。

    逐漸靠近的籠車裡,包子西施渾身赤果坐著,兩腿併攏曲起,雙臂緊緊抱住膝蓋,上身貼在大@腿上,髮絲凌亂披散在腦後,眼睛哭的紅腫,右臉頰高高隆起,還有個未曾消退的巴掌印。

    顯然這段日子,過的並不如意。

    雖說早就猜到了會有今日,可親眼看到這一幕,柳意綿還是倒吸一口涼氣,深深的感受到了大乾對男女偷晴一事,律法之嚴,刑法之重。

    朱捕頭趕著車子從面前走過,柳意綿才捂著跳得飛快的心口,一路小跑著回了家。

    ****

    入夜。

    包子西施身上披了件衣服,是朱捕頭將她從籠車上放出來時,給她披上的。

    她跌坐在冰涼涼的石板地上,除了一件單薄的外衫,身無寸縷。哪怕是夏日,入了夜後,也清涼的很。包子西施像是察覺不到一樣,低垂著腦袋,枯坐在地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低低笑出了聲。

    「改過自新……重新做人……該怎麼重新做人……呢……」這是朱捕頭臨走前,所說的最後一句話。對於他人來說,是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可對於遊街示眾,受人唾罵的包子西施來說,卻難如登天。

    靜悄悄的夜裡,她癲狂的笑了足足一刻鐘,笑的嗓子都啞的發不出聲了,才手腳綿軟地從地上爬起來。身上的衣衫搖搖欲墜,她卻顧不上,只是笑著搖晃著走進了屋裡,燃起了一支蠟燭。

    漸漸的,臉上的笑消失了,包子西施面無表情的臉頰,平靜得有些駭人。她輕撫著耳畔吹落的烏髮,哼著一支小調轉進屋裡,挑了件繡夾竹桃的白底紅花綢布衣,整整齊齊地穿了,坐在鏡子前打量鏡中人。

    在暗無天日的黑屋子裡待了好幾日,吃不飽睡不好,再加上連日哭泣,看起來十分憔悴清瘦。

    包子西施憐惜地撫著左臉,慢條斯理地往臉上敷粉,唇上抿紅紙,連額間都畫了個鮮嫩可人的桃花額妝,直到鏡中人看起來又恢復了往昔的美貌,才輕輕的笑起來。

    「還是那麼的美……」包子西施輕嘆,「哪怕是到最後,你還是比不過我。可惜慶哥看不到了,否則真想叫他選一選呢……」

    包子西施站起身,搖曳生姿地走到衣櫃邊,從中取出了一根腰帶。上頭繡了線,看起來頗為精緻,寬約三指,看起來是男子所用。

    「哪怕是到了下邊,我也會日日陪伴在你身邊,夜夜入你的夢中與你相會……」包子西施唱著一支沒有詞的曲兒,在冷清的夜裡,顯得有些淒涼。她邊哼邊將手上的腰帶,扔過了屋樑打上結,在最後的拔高的尾調中,站上了木凳——

    包子西施環顧四周熟悉的擺設,笑著搖了搖頭,雙眼微合,一下踢倒了凳子。

    只聽哐鐺一聲響,木凳倒地,屋樑上掛著的人蹬了蹬腿,不過數息,漸漸沒了動靜。

    「哎這門咋的沒關上?」大清早路過買菜的婦人,手裡提著菜籃子,從大咧咧敞開的門前路過。

    這可是昨日遊街示眾的包子西施家,哪怕是跟她做了十多年鄰里的婦人,也不能不好奇她此時在做什麼。

    趁著沒人,她站到了門口,探頭伸進去看。

    「包子西施?」婦人喊了聲。

    屋裡明明有一角人影,可任憑她怎樣叫,都不肯應答。

    婦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覺得有些奇怪,又朝里走了些,邊走邊叫,那人影一動也不動,明明在那,卻一聲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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