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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1:59:06 作者: 白日坐夢
「請。」
張全說罷,就背著手站在側門邊,一副把季唯當空氣的模樣。
季唯不惱,隨手拿了塊桂花糕吃著。
淡淡的桂花香,加上入口即化的綿軟口感。雖略顯甜膩,但配上清苦的茶水,甜苦交織,只剩下恰到好處的滿足感。
不愧是大家。
季唯沒再吃糕點,右手輕輕拍打扶手。約有百十來下時,一人叫住了張全。
「全叔,你怎麼在這?」
張全是張家遠房表親,少年時就跟在張家老爺身邊搭手。他為人心思謹慎,卻不大有做生意的腦子,因此張老爺子讓他留在張家做個管家,平日裡受到張家上上下下的尊敬,就算是張家少主人,見到他都得稱一聲叔。
張鳴遠在屋裡念了一日書,本打算上街轉轉,卻沒想此時張全沒在屋裡照顧父親,竟站在廳里不知做什麼。
他有些不解,朝他走來,就看到不遠處坐著的季唯,揚聲道:「家中有客,我竟是不知,鳴遠失禮了。」
張鳴遠從十歲起,以考中舉人為目標,如非必要,甚少出門,大都關在書屋苦讀。他從未見過季唯,也沒聽過關於他的傳聞,見他氣宇軒揚,高大威武的模樣,心道不凡,便生出幾分結交的念頭,快步朝他走來,站在他身前,舉手作拱。
「不知郎君如何稱呼?」
季唯起身,學他行禮,朗聲道:「在下季唯,家住隔壁西巷,前來拜見張老爺子。敢問可是張家新中秀才?」
「是我,找父親何事?」
季唯拎起放在一旁的油紙包,「前些日子,多虧張老爺子,肯把多餘磚土贈我。我心中感激,也沒什麼好送的,就把自個兒做的吃食送點過來。張秀才既然過來了,不如嘗嘗?」
他一邊說,一邊拆紅繩。
「雖不是什麼貴重東西,但勝在新奇。是我閒來無事琢磨出來的,別地兒沒有。」季唯捧著油紙包遞到張鳴遠跟前,張鳴遠不好拒絕,將信將疑地拿了塊黃油餅乾,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咔擦。
這響聲過於清脆,出乎張鳴遠意料,把他嚇了一跳。接著他細細嚼,慢慢覺出了裡頭的好,竟有些停不下來。
但他畢竟是個讀書人,有些窘迫,把剛要抬起的手又放下,侷促地在季唯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這是什麼?」
「我管它叫黃油餅乾。」季唯把油紙包推到張鳴遠跟前,笑眯眯道,「這本就是送給張老爺子的禮物,張秀才無需客氣。若是你愛吃,我下回再送些來。」
張鳴遠喃喃重複一遍,「黃油餅乾?我怎的從未聽說過這東西。就算是城裡最大的糕餅鋪子,也沒見過。」
季唯失笑,要是你見過,那才奇怪。
「看來是對了張秀才的嘴,真是巧了。」季唯心中暗喜。
長柳鎮考上秀才的人不多,每回只寥寥數個。但混的最差的也是教書先生,受人愛戴。
更不消說張家是鎮上的顯赫人家,要真能讓他們喜歡,說不定能借上一陣東風,到時省不少力氣。
季唯這邊耐心十足回答問題,站在一邊的張全密切注意兩人,心裡頭的震驚可稱得上翻江倒海,難以言說。
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他也不是沒跟季唯打過照面,那樣一個凶神惡煞的人,怎麼一下子變化這樣大?
稀奇,真稀奇。
走廊遠遠傳來一陣響,是拐杖落地的聲音。
張全謙恭地彎了腰,迎了上去。
張家家主,年過半百的張老爺子,拄著拐杖,獨身一人,慢騰騰地走過來。見張鳴遠與季唯同坐一席,眼底閃過什麼,但只咳嗽了一聲,並未說話。
「父親,您起來了。」張鳴遠走過來扶住張老爺子未杵拐杖的手,「快來嘗嘗季唯送你的禮,保管你愛吃。」
這點張家兩父子,確有共同之處。
無甜不歡。
就像那桂花糕,就比外頭做的甜膩不少。
張老爺子勞累半生,身子不好,雖只五旬上下,卻已是腿腳不便,皺紋滿臉。
他看著季唯,有一種與他年紀格格不入的威嚴和銳利。
「好,好,東西我收下了。我兒如此稱讚,定要好好嘗嘗。」張老爺子捋了捋花白的鬍子,從油紙包里隨手拿了塊餅乾要吃,被季唯攔住。
「這餅乾略硬,老爺子慢些吃。」
多加了麵粉的分量,口感更為堅@硬。普通人吃並無大礙,但張老爺子年邁,常吃綿軟的糕點,萬一把牙給磕著那就不好了。
張老爺子瞥了季唯一眼,將拐杖放在一旁,將餅乾咔噠掰成兩半,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除了香甜奶味外,他也分辨不出這是什麼。
最後才丟到嘴裡,費勁地咬。
味道雖喜,但卻太硬。
張老爺子默默地想。
「父親,您覺得如何?」
「想來還是我錯了。」
季唯一聲長嘆,惹得張鳴遠不解。
「季兄何意?」
「這禮若是送與秀才,那便沒錯。可要給張老爺子,就顯得有些不適。」季唯笑著道歉,「既然如此,這就當是在下送給張秀才的賀禮吧。」
張鳴遠還是沒明白,怎麼要送給父親的禮,變成了他的賀禮?
但老爺子可不一樣,越老越精,一下子就聽出季唯話外音,心裡暗暗讚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