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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1:58:15 作者: 蘇扶疏
修朋說完這話,果然看到自家老闆抬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歪了歪嘴角。
修朋下意識地朝林樊看去。
後者正蹙著眉教育葉以謙,「你方才怎麼不和我說?也不是什麼急事,等你開完了會就是。在車上看電腦,腦袋不痛麼?」
修朋在心裡默默地回答了,所以說他今天才開的古思特啊。
葉以謙不置可否,只是伸手將坐在一旁的林樊的手捉過去握在了手心裡,「樊樊,咱們去哪兒看你父親?」
林樊這才發覺三個人坐在車裡一直沒動,說了一個墓園的地址,修朋這才掉頭離開。
林正初當初是淨身出戶,又因為蘇家施壓的緣故,多年積攢的人脈一瞬間化為烏有,出軌對象也理他而去,離婚後日子過得不好,自然沒多少積蓄,也買不起D市地段最好的墓園。他最後也算是落得了一個眾叛親離的下場。
修朋是不知道林樊的家世背景的,只聽見葉以謙說這是去看林樊的父親,又是在那樣一個墓園,便更好奇林樊是怎麼和他們家大少認識的,開車的時候不禁多看了林樊幾眼。
林樊沒在意修朋的目光,只是見他左顧右盼的,提醒了他一句認真開車,轉過頭去又看捉著她手一直含笑望著她的葉以謙。
對方被她看得久了,終於忍不住發問,「樊樊,你看我做什麼?」
林樊本來想反問他不是也在看她麼,心思一動,想起會後老教授的話,開了個玩笑,「我在想,她們說我傍上了豪門大少,好像確實是這麼一回事兒。」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要搞一個大事情【jian笑】
第59章
傍?
原本慵懶地坐在真皮汽車後的男人目光頓時變得銳利了起來,好看的眉毛也微微蹙著, 「誰說的?」
林樊本來沒把這個當成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隨口一說沒想到葉以謙能有這麼大的反應, 聳了聳肩膀四兩撥千斤, 「流言麼, 本來也找不到什麼根源, 都是些沒不著邊際的話,沒什麼好在意的。」
見林樊毫不在意的態度, 葉以謙也就沒再繼續追問下去,只是展開長臂將林樊整個人圈了過去,低頭在她臉側吻了一下, 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 「確實不著邊際。」
前邊開車的修朋從後視鏡瞟了一眼, 笑著幫著葉以謙打圓場, 「可不是麼, 林小姐和咱們葉少可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天造地設不敢說, 只不過是他喪心病狂地喜歡她,戀慕她,這輩子非她不可罷了。葉以謙沒說話, 只是將懷中的寶貝摟的更緊了一些。
車子到墓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因為陰天的緣故,整個墓園都籠罩在一片沉沉的暮靄之中。林樊下了車還是先去問了墓地管理員,才找到林正初的墓。葉以謙叫修朋將車停在了墓地之外等著他們, 一個人插著口袋跟著林樊走了進去。
當初那個千夫所指的負心人已經長眠於地下五年之久,雖然有管理員時不時地打理,可墓碑前卻仍積了厚厚的一層灰。看得出這五年來,並沒有人來看過林正初。
林樊彎腰將手上拿著的一捧花擱在那墓碑前,目光划過墓碑上遒勁有力的字跡,最終落在了林正初倜儻風流的照片上。
不得不說,林正初長著一副極好的皮囊。正是這副皮囊,當年將蘇叢卉迷得神魂顛倒,不過所有人的反對一意孤行地同他結了婚;也正是這副皮囊,讓蘇叢卉恨之入骨,帶著一股子佛擋殺佛的勇氣披掛整齊重回商場。林樊凝視著那照片上微微上翹的嘴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她長得和蘇叢卉並不像,實際上和整個蘇家人都不像,反而更像林正初,一顰一笑,都帶著那人的風流。
自小林正初就很寵著林樊,向來是有求必應,天大的事情放在自家女兒面前,都要排後站,林樊喜歡什麼、想要什麼,無需開口,只需得多看上那麼一眼,林正初就會買給她。和一向高標準嚴要求、整天在家裡管教她的蘇叢卉相比,林樊從前和她父親的關係更為要好,也是在他的影響下才拿起的畫筆,對於自己長得很像林正初這件事,曾經的林樊很是驕傲。
可也正因為她們曾經那麼親密,因為他在她心裡的形象曾經那麼完美,所以當林樊知道林正初出軌的時候,恨意才上涌得那樣鋪天蓋地。
都說愛之深責之切,這話引申到林樊對林正初的感情上,也是一樣的。
當初她所驕傲的,和林正初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眉眼和如出一轍的笑容,忽然間都成為了諷刺。林樊甚至想,也許那時候蘇叢卉一點都不想看到她的臉,也是由於這個原因。林樊大約是從那個時候起,慢慢得不再願意露出笑容,漸漸的失去了所有的表情,成了一個別人眼中的面癱。
打身後忽然多出了一隻節骨分明的大手,溫柔地按了按她的肩膀。林樊側過頭去,正對上葉以謙深不見底的黑色眼眸。
葉以謙沒有出言安慰她,事實上這個時候的任何安慰都顯得太過蒼白無力,林樊不是那種躲在情人懷裡哭泣的依人小鳥,這個時候,她只需要他默默的陪在她身邊就好。
林樊閉了閉眼睛,將目光從墓碑上抬起,朝更遠處的天際望去,暮色沉沉間什麼也看不大清楚。這一片墓園建的偏僻,放眼望去,竟也沒有什麼遮擋視線的建築物,使得一切的感官都在天地之間變得更加遼遠。
五年前發生車禍的那天,天色和今天一樣陰沉。
是剛下過了雪,地上還殘存著沒化乾淨的雪水,又滑又髒,她還以為自己是去赴段嘉煜的約,準備好錢財盤算著請過客了她們也算是兩清了,哪知道一到了餐廳,沒看到段嘉煜的影子,看見的卻是林正初。
那時候林樊一句話都不想和他說,甚至連見都不願意見他,很快就意識到了這不是巧合而是段嘉煜有意為之,也沒有去想段嘉煜是怎麼和林正初認識的,推開門走了幾步,便扭身朝外走,沒想到手才搭上了門把手,就被已經看到她的林正初三步並做兩步追上了。
林樊沒什麼好臉色,被林正初堵在餐廳門口走不了,兩廂拉鋸戰了許久,僵持不下終於還是沒拗過他,一時心軟被他拽上了自己的車子。
畢竟是曾經百般疼愛過她,如今依舊努力緩和關係的親生父親,林樊再怎麼恨,心裡也還是有那麼一點不切實際的幻想,幻想著如果他能好好地低頭認個錯,乾乾淨淨地和出軌對象斷了聯繫,雖然一切都應無法再挽回,可她也許還能在面對他的時候冷靜一些,還能在他想她來看她的時候給他一些好臉色。
可幻想這東西之所以被稱之為幻想,就是虛假的不會實現的,林樊沒想到,直到一切都塵埃落定,面對她的時候,林正初還是不願意承認出軌是他的錯,只說他和蘇叢卉是真的早就一點感情都沒有了,彼此束縛除了痛苦再沒有別的,只能在枯燥的生活中尋找其他的出口。
林樊聽到他這話,內心只想發笑。若是真的一早就沒了感情,若他真的覺得彼此束縛只有痛苦,那為什麼不早早就提出離婚,給彼此一個解脫呢?說到底是他過慣了蘇家帶來的優渥生活,又想要吃著碗裡的同時看著鍋里的罷了。
心思這麼齷齪的他,憑什麼祈求她和她母親的原諒?
林樊甚至不想和這樣不堪的林正初多說一句話,你永遠都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也永遠得不到一個壓根不想要悔改的人真心實意的認錯。身邊的林正初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自己的無奈自己的一千種理由,漸漸地叫林樊聽得越來越心煩意亂,等到情緒擠壓到了一個不得不宣洩的臨界點,林樊失去理智地直接打開了車門,妄圖從開得並不快的車子中跳下去。
也就是這麼一個毫無理智的行為,才釀成了後邊的大禍。
林正初沒想到林樊會跳車,只一隻手搭著方向盤,騰出另一隻手去拽林樊,一番拉扯後好不容易將林樊拽回了座椅關上了車門,卻因為路上沒有化乾淨的雪水打了滑,直直地朝路邊的綠化隔離帶撞了過去。
如果說事情只到了這裡,那充其量是車子撞壞,她們受點輕傷罷了,可誰都沒想到的是,就在林正初試圖將車子擺正的當口,突然打對面竄出了一輛同樣失控的大卡車。
沒人知道這卡車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又為什麼會失控,事後大家能夠確定的只是,卡車的司機疲勞駕駛,超重嚴重,又因為雪天路滑,剎車失靈,這才直直地朝林正初的車子撞了過去。
林樊閉著眼睛,聲音也有些發抖,「都怪我,要不是我……要不是我,他也不會死……」
回答她的是葉以謙溫柔可靠的擁抱,那人鎮定劑一樣清朗的聲音帶著滿滿的心疼,在她耳畔次第綻放開來,「樊樊,不是你,不是因為你。你別這樣……」
林樊推開他,向來缺乏表情的臉上倏然綻開了一個悽慘的笑容,搖了搖頭朝後退了一步,「你不知道,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在那輛大卡車撞過來的時候,死的人本來該是她,是坐在副駕的她。
都說副駕駛是最不安全的一個座位,因為當發生危險的時候,司機會下意識地將方向盤向自己的方向打,而將副駕駛的那個人甩出去直接面對撞擊,這是由人類強大的生存意志操控的,無可厚非。可當車禍發生前的那幾秒,在林樊所坐的副駕駛座位馬上就要直接懟上卡車的時候,林正初打了方向盤。
這個背叛了自己的結髮妻子,還想要腳踏兩隻船堅決不肯悔改的男人,在危險不可避免地到來的零點零一秒,竟然下意識地打了方向盤,讓自己代替自己的女兒朝卡車撞了過去。
記憶里接下來只剩下了鋪天蓋地的鮮血和疼痛,林樊記不清到底是過了多久她才昏過去,也記不清又過了多久她才在醫院裡幽幽醒來,她唯一還記得的,是已經被撞得變了形的車廂里,在染滿了鮮血的安全氣囊的擠壓下,那個男人艱難地朝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摸一摸她的頭髮,就像小時候千百次做過的那樣,只是他用盡了全力也沒有碰得到,只能苦笑了一聲,竭力掙開血肉模糊的眼睛對她說,小樊,不管怎麼樣,我是真的愛你。
這個自私、風流、花心、不知悔改、甚至不配被她叫一聲「爸爸」的男人,卻說無論如何都是愛她的。
他直到死都不肯承認自己出軌是錯的,可他同時也替她去死了。
林樊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這樣的林正初,也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他給她的生命和人生。她只知道這個給了她天賦的男人,在帶著所有人的恨意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也把曾經帶給她的天賦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