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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1:58:15 作者: 蘇扶疏
    林樊點點頭,反應過來那邊看不見,正想回答,那邊竟然已經迅速收了線,只聽見一陣嘟嘟的忙音。

    林樊坐在床邊愣了一會兒,也睡不著,索性把蜷在狗窩裡的Daisy拎了出來絮絮叨叨地同她瞎扯淡。這條金毛是五年前她車禍後養的,之後出國也不嫌麻煩地千里迢迢帶去了,五年來Daisy一直陪在林樊的身邊,林樊有什麼事情也願意同她分享,儼然把Daisy當做了最親密的夥伴。

    她不知道葉以謙為什麼同她說每一句話的時候都要帶上她的名字,每一次又總叫她聽出咬牙切齒的味道。總覺得這兩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就涼颼颼的。他應該什麼都不知道的,不是麼?

    第二天早晨,果不其然是頂著一副又黑又大的黑眼圈,林樊對著鏡子撇撇嘴,心裡哀嘆一聲,好不容易逮到了一個機會睡個懶覺,沒想到全被葉以謙攪和了。他倒是出來撩撥了一下就不見了,苦了她差不多失了一整夜的眠,臨了臨了,又夢見從前的瑣事。

    一周無事。

    誰知道到了周五,教務處正值更年期的滅絕師太又搞出了么蛾子,要求選修課的成績必須在周六零點之前登完。原本心裡惦記著葉以謙的那頓飯的林樊一聽消息立撲。

    教師休息室里一片抱怨。大家都是年紀輕輕的講師,比不得敢打電話把博士生叫去家裡上課的名教授,自然沒有撒手不乾的魄力。

    林樊身邊的一個教口語的同事嘟囔道:「這年頭,一線教師簡直是沒有什麼人權了。」

    人權?林樊聳聳肩,教務處一向不都是那副德行麼,她們這些小講師,除了在心裡默默問候教務處那老妖婆的全家及祖上八代以外還能幹嘛?畢竟大家都是文明人麼。

    林樊一邊腹誹一邊眯著眼睛朝窗子那邊看。

    臨窗坐著的葉之素就是上次同她一起去外地開會的那個同事,也算是她們這波人中的佼佼者,學生之中盛傳的冷面殺手,學術相當嚴謹,可卻或多或少有些不近人情。她雖然年紀輕輕,卻是國外top5的雙料博士,比起林樊這樣混日子的人來說,幾乎是標杆一樣的存在。

    這時候她正在開筆記本,臉上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看樣子是準備就地開始錄成績了。

    林樊聳聳肩,回過神來將自己膝蓋上的本子也開了機。抱怨歸抱怨,她還是跟著葉之素的腳步,踏踏實實錄完成績再說吧。最起碼葉之素今天錄完了選修課便OK了,她手上可還有兩個班的專業課卷子沒批,折磨還在後頭呢。

    忙著忙著也就忘了和葉以謙的約,手機鈴不知道響了多少聲,直到周圍人提醒,才回過神來接起電話。那頭,是熟悉的低沉聲音,「林樊,你什麼時候下班?」

    林樊瞄了一眼電腦右下角的小小時間,又看了一眼未錄完的一打卷子,面有難色,「今天可能要加班……」

    說這話的時候她有點猶豫,聽起來太像是不想赴約臨時找的藉口,可她真心沒那個意思,她真的只是……要加班……

    沒想到那邊的反應比林樊想像中要好得多,聽完她吞吞吐吐的話,只低低地「嗯」了一聲,聲音十分平靜,「那好,林樊,你在哪裡上班,我去接你。」

    林樊微微愣了一下,雖然她也沒打算改天,可葉以謙這語氣怎麼叫人覺著,他是怕她賴帳跑了?

    「不必了,堵車也堵得厲害,你告訴我地址,下了班我坐地鐵過去。」D大就在市區,還好死不死地在市中心,到了晚上一準堵得水泄不通,林樊想著還是不要麻煩人家得好。

    那人沉吟片刻表示同意,報了個地址,便立刻收了線。林樊一句「再見」卡在嗓子裡,訕訕地掛了電話,腦子裡卻一直回想葉以謙那句「那好,林樊,我等你。」

    不知道為什麼,林樊總覺得這句話從葉以謙的嘴裡說出來,好像帶著點威脅。

    隔壁的小楊笑眯眯地望過來,「又是男朋友?」

    林樊搖頭,「只是朋友罷了。」

    如果,她們也能算得上是朋友的話。

    基本快要錄完的時候,卻出了一件大事。

    林樊坐的遠,只聽挨著窗子的同事說,一向清淨的辦公區樓下停了一輛豪車,有個英俊儒雅的男子靠著車門站在門口,仿佛是在等什麼人,也不知道是來接誰的。

    作者有話要說:  葉以謙:我只能說,這人不是我……

    第6章 插pter6

    「哎,你們猜這人是怎麼進來的?」臨窗的一個年輕講師支著下巴看著窗外,若有所思地說道。

    一旁的錢海秋看了一眼面無表情坐在電腦前錄成績的林樊,笑了一聲:「呵,對某些人來說,D大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麼,不過是把車停在辦公區,以前也不是沒見過。」

    教師休息室里頓時鴉雀無聲。

    林樊不是科班出身,只因為在國外呆了幾年就空降進了她們教研室,有個斯文俊雅的男子常常開車接到樓下,又有傳聞說林樊和當今校長有那麼點不足為外人道的關係,正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大家都知道錢海秋說的是林樊,一時間氣氛有點緊張。

    錢海秋一直看不慣林樊,無奈林樊是個面癱心冷得過且過的主兒,凡事都不往心裡去,對評職稱也毫不積極,往往打出去一拳砸在棉花上,叫人想出氣又出不來,今次看見這豪車,只當是林樊換了新男友,忍不住一時嘴賤,就說出來了。

    話已出口,錢海秋也不怕林樊和她嗆起來,靠在椅子上有點挑釁地看著林樊,不管出於什麼心理,錢海秋反而希望林樊被激怒。

    當事人卻像沒聽見一樣,照樣面無表情地錄成績,對錢海秋的挑釁和周圍的眼風視而不見,倒是小楊沉不住氣,看林樊沒事人一樣,估計著樓下那人應該和林樊沒什麼關係,忍不住打破凝固的空氣,伸手拉起林樊湊到窗前說道:「你幫著瞧瞧,這是不是法拉利今年的新出的車型?」

    林樊是空降部隊,這誰心裡都清楚,可大家都是聽過公開課的,林樊講課怎麼樣大家就心裡也都有數,況且人家雖然出身富貴但是從不張揚,大傢伙有事兒時幫起忙來向來不遺餘力,又對職稱完全不上心,這樣毫無攻擊性又自帶人民幣屬性的林樊,比起一些刺蝟一樣總給人添堵沒事就打小報告的人強多了,小楊和林樊關係好,這也算是表明態度。

    小楊這麼一說話,大家也就嘰嘰喳喳地說開了,仿佛剛才的尷尬氣氛全然不存在一樣,錢海秋眼看著沒人買她的帳,冷哼了一聲也沒再說話。葉之素倒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錄完了成績,鎖了柜子,拎起包就達達地下了樓。

    葉之素一向獨來獨往,大家都習慣了也沒在意,繼續盯著門口看。沒想到接下來,幾乎是所有的同事都看到了令人瞠目結舌的一幕----

    從來都是冷若冰霜的葉之素直勾勾地朝那男人走去,說了沒幾句,就見那男人猛地將葉之素抵在了車門上,低頭便吻。葉之素卻不是吃素的,揚手就是一個耳光,那男人不怒反笑,打開車門將她塞進車裡,便上車一腳油門絕塵而去。

    眼看著那輛車消失在視線里,身邊的小楊不禁咋舌嘆息,「若是有這等姿色的男人強/吻我,我可捨不得甩他耳光……素姐就是素姐,這恩愛秀的都與眾不同!」

    旁邊另有人清清嗓子嘲笑道:「小楊同志,身為一個人民教師,你怎麼能說出這麼猥/瑣的話呢?」

    小楊卻是一臉坦然,「這還是大學校園呢,你看剛才那畫面時也沒感嘆一句世風日下啊。」

    辦公室里的同事一陣唏噓,氣氛仿佛已經完全好了起來。

    其實大家唏噓的原因無怪乎有三點,一是沒想到那看起來如此儒雅的男人能做出強/吻別人的激烈行為,二是沒想到葉之素這樣的人也會有被強/吻的一天,三是感慨人與人之間的差距。

    林樊也是唏噓不已,當然,她感到震驚的不僅僅是以上三條,還因為----

    這個男人,她認識。

    等到了葉以謙約定的地點,林樊遠遠地隔著玻璃門就看到了葉以謙。

    那人只是安靜地坐在臨窗的角落裡,西服搭在椅背上,白襯衫的袖口挽起,領帶有些松,面前擺著個筆記本,微皺著眉毛,手指微動,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就成了一道完美的風景。

    西餐廳里人不算多,相隔甚遠的那一桌女性卻是沒有一個不悄悄打量這人的,林樊敢打賭,如果不是葉以謙周身泛著的清冷之意叫她們望而卻步,那她們現在一定已經坐過去搭訕了。

    林樊走進餐廳。

    很奇妙的,那人似是有所察覺般,抬起漆黑的眸子朝門口望來,正對上林樊略有笑意的眼睛,嘴角也勾起一個漂亮的弧度來,隨手合上本子推到一邊,道:「你來了。」

    林樊點點頭坐下來,看樣子他是一下了班就直接趕過來了,衣服也沒來得及換。她來的晚,想必他已經等了很久,「抱歉,今天臨時加班。」

    葉以謙只不在意地搖搖頭,將菜單遞過去,「自作主張點了菜,你看看還有什麼需要的?」

    林樊接過去翻了翻又遞迴去,「我不挑食。」

    興許看得出她不是客氣而是真的不在乎,葉以謙沒再推辭,抬手將菜單放在一邊,清雋的臉上浮現出一個極淺淡的笑,「聽說你在D大作講師,教德語?」

    林樊不置可否,「只是教國情,沒什麼技術含量,家裡人給安排的,混日子而已。」

    「我還以為你畢業以後會繼續畫畫。」

    林樊以前中學的時候就是藝術生,後來上了D大的美院,家底又殷實,好多當年的同學都以為她會一直畫下去的,哪知道林樊在美院呆了一年,便忽然出國了。

    林樊沒想到葉以謙竟然主動跟她追憶起往昔歲月來,萬般滋味湧上心頭,堵在嘴邊的話卻並不適合同他說起。

    她還能記得多年前那個清涼的傍晚,葉以謙同一個朋友沿著馬路散步,她正巧走在後邊。街燈從身後一盞一盞地亮起來,林樊偷偷地跟著葉以謙被路燈拉得好長的影子,忽然間聽到他說,他會報D大。

    年少輕狂的年代,少年們隨隨便便就決定了一生,林樊跟在他身後牢牢地記住了這句話,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進D大。好像也不是非常期待能同他在大學裡發生點什麼,只是忽然覺著未來有了些不一樣的奔頭。

    後來她果然考進了D大,卻再也沒有拿起過畫筆,而葉以謙甚至連高考都沒有參加,便在家人的安排下出國了。

    林樊抬起頭直視著葉以謙的眼睛。這雙眼睛很漂亮,是她見過的,最漂亮的男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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