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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1:55:50 作者: 三日成晶
    泰平王想要抬手去碰杜書瑤,卻在半空生生停住,他想起杜書瑤不許他碰她的要求,並不敢違背她的意思。

    只是眼中水霧更濃,癟了下嘴,問道,「瑤瑤心悅誰?」

    杜書瑤上哪去杜撰個心悅之人出來,只是抿住唇不說話。

    她想起那天晚上,泰平王躺在她的枕邊,貼近她的耳畔,說他心悅自己,杜書瑤現在還能夠回憶起當時她的心悸,可他卻偏偏是她的狗子。

    她不能忘記在現代世界相伴的那些年,也無法毫無芥蒂,況且,她許多時候,並未曾想過要和哪個男人怎樣,在得知泰平王竟然對她有欲望之前,她只想和自己的狗子孤獨終老來著。

    所以她只是抿住嘴唇,卻並沒有答話,泰平王卻不依不饒,更近一步,繼續問道,「瑤瑤心悅……誰?」

    杜書瑤咽了口口水,看著他大顆滑下的眼淚,心裡被燙傷一樣的難受,可要她怎麼辦呢,她這些天也不是沒有逼著自己想過,串串難受,她又何嘗不難受。

    無論怎麼想,前提都得是她不知泰平王是她的狗,若是一開始便不知,到如今,杜書瑤相信這樣日夜相伴,怕是早已經相許身心,杜書瑤從不介意對象是個失心瘋,或是曾經患過失心瘋。

    偏偏他是她的狗子,那麼多年,要她如何接受?!

    「是日蝕嗎?」泰平王眨了下眼,又一對眼淚滑到他的下巴,他微微仰頭,便順著他的下巴滑向喉結。

    他偏過頭,看向空無一物的旁邊,臉上滿是迷茫,和哀傷的神色。

    杜書瑤看不了他這樣子,轉身要走,泰平王站著沒有阻攔,沒有追上去,也沒有叫杜書瑤。

    只是自言自語,極輕,輕得像是說給自己,若不是恰好被輕風送入耳畔,杜書瑤根本不可能聽到。

    他在問,卻像是問自己,「我就不行嗎……我也是個人啊……」

    他也是個人啊,他……雖然做了那麼多年的狗,可他真的是個人啊,他早就想起來了,雖然很零碎,很模糊,卻不是通過別人說的話構建出來,而是真實存在他腦海中的記憶。

    他是當今陛下曾經最寵愛的皇子,叫楊經綸,他還記得他母妃死時的樣子,甚至恍恍惚惚地記得這些年,他神魂不清,如何渾渾噩噩度日的樣子。

    泰平王不知道他為何能活在這裡,又去了另一個世界作為瑤瑤的狗,他有很多事情都想不通,一直在努力地去想,去適應,去找回做人的感覺,他想一直陪在瑤瑤的身邊,他已經太多年沒有做人,他甚至對於皇帝這樣的親人,沒有了任何的親近感。

    他唯一的歸屬和親近的人,只有瑤瑤,他是她的,專屬於她,他也只有她。

    但他再是想不清楚很多事,他卻知道,在瑤瑤這裡,他不能是楊經綸,否則她會傷心,會難過,會離他越來越遠。

    況且他無論是不是人,瑤瑤心悅的都不是他,她要離開他。

    泰平王又想起,他作為狗,渾渾噩噩的流浪的日子,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記不住,每天都很餓,很渴,還會被打,被抓,甚至險些被殺。

    他想到這裡輕笑了下,是瑤瑤救了他,給他吃喝,幫他洗澡,給他家,教會他怎麼去做一隻狗。

    可現在,她不願再教他做人,她要休書,要離開他。

    不能觸碰不能擁抱的親人,看她和人擁抱親近的親人,杜書瑤不知道,泰平王無法接受,這等同於拋棄。

    「我也……想做個人啊,」泰平王垂頭看著地面,輕聲地呢喃。

    杜書瑤在開門的瞬間恰巧聽到,如遭雷擊,眼圈霎時間也紅了。

    可她的手扶在門上,卻沒有回頭,最終還是邁步進了裡屋,並且關上了門。

    這一道門,似乎將兩個人最後的親近給隔絕了,杜書瑤發現,每天早上起來,泰平王不會再蹲在她的床邊,殷切地看著她。

    白天見面,他依舊言聽計從,依舊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依舊會用那樣溫柔濕潤的異瞳一錯不錯地盯著她。

    但就是哪裡不一樣了,他似乎不再尋找機會親近她,永遠在她規定的距離之外,變得很忙,倒也沒有離開王府,只是每天都在和幾個教導的人在一起,大部分時間杜書瑤找他的時候,他都在看書,在學習各種作為人的知識和技能。

    皇帝始終沒有召見過她,反倒是泰平王獨自進宮了幾次,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兩個月,外面已經開始熱了,夏天來了,可是杜書瑤的心中卻越來越空,漫長的寂寞像無孔不入的空氣,鑽進她的每一寸骨縫裡面。

    她覺得生命中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逐漸地流失,無聲無息,不疼不癢,卻快要把她整個人都從內里掏空。

    王府中的歡聲笑語逐漸減少,八月盛夏,皇城中太子一事讓朝野內外徹底平息下來,泰平王給了於安青一紙休書,於安青搬出王府的那一天,紅輪也跟著出府了。

    在後院的小門,紅輪跪在杜書瑤的面前,將所有事情都如實相告,並且給了她一根通體烏黑的竹籤,上畫著特殊的符號。

    「你是說,你迎娶於安青,是皇帝的意思,喜歡她也是?」杜書瑤問道。

    紅輪躬身,「是,王妃。」

    紅輪說,「今日一別,來日或無再見機會,王妃大德,紅輪永記在心。」

    「王妃今後必然貴不可言,」紅輪深深叩首,「王妃若是日後有用著奴的地方,只管拿著這竹籤,去沈元樓隨意給一人,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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