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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1:54:55 作者: 沈南喬
看來連這裡也待不下去了。孫菀嘆息起身,再度將柜子里的衣服往皮箱裡放。結果她放一件,黎美靜就往外拿一件。如此反覆了幾次,孫菀重重把一件衣服丟進箱子裡,「夠了!」
黎美靜蹲著將她箱子裡的衣服全拿出來,鋪平放回柜子,「我知道你委屈。既然你什麼話都聽不進去,我就不說了。你好好在家休息,不想工作就別去,我養得起你。」
孫菀下巴顫了幾下,眼圈紅透。
「蛋湯趁熱喝,土雞蛋兩塊錢一個呢。」
黎美靜邊說邊挑開孫菀臥室的帘子,她人已經出去了,腦袋卻又伸了回來,「孫菀啊,一個把握不住自家男人的女人,再怎麼聰明也是徒勞的。」
霓虹斑斕,光影迷幻,「煌族」最大的包房中,低沉的重音音樂極富韻律地撼動在座者的心臟。
斯諾克球桌旁,徐韜抱著一個S形身材的俄羅斯美人,裝模作樣地教她打球。徐韜生得矮胖,抱著白龍馬般高大豐滿的洋美人,場面滑稽異常。他們身後,一票妖嬈女子望著他們痴笑。
就在徐韜縱情享樂之際,包房的門被猛地推開,一道高大的黑影帶著肅殺之氣闖了進來。
徐韜應聲看去,見是卓臨城,嚇了一跳,但還是滿臉堆笑地往上迎,「卓……」
「哥」字還未來得及出口,一記重拳就落在他的鼻樑上,他眼前驟然一黑,踉蹌著跌倒在地上,眼淚鼻血一併往外溢。
身後的鶯鶯燕燕尖叫著往外逃竄,酒杯、啤酒瓶、話筒紛亂地砸向地板。
卓臨城快步上前,一把將他從地上拽起,卡住他的脖子將他往後逼退,眼見他瀕臨窒息,雙眼上翻,才收回手,又一拳將他打倒在球桌上。
徐韜幾乎休克,連告饒的話都說不出來,蜷在球桌上,眯著眼畏懼地看他,噝噝地吸著冷氣,「別……別……」
卓臨城脫去身上的大衣,揚手丟在球桌上,揪著他的衣領將他再度提拎起來,目光如刀,「你老實交代,昨天晚上是怎麼回事兒。」
徐韜篩糠似的抖著,「卓哥,我聽不懂啊,什麼怎麼回事兒……」
砰的一拳砸下,徐韜聽見自己左邊眉骨斷裂的聲音。
「我再提醒你一次:我要知道昨天晚上你是怎樣給余小菲拉的皮條!」
徐韜舉雙手告饒,雙腿幾乎跪下去,「卓哥,我真不知道,我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算計你。你自己喝醉了,有些事兒可能記不清了,但……但也不能怪到我頭上啊。」
卓臨城點了點頭,轉身走到包房門口,將門反鎖上。
徐韜心知不妙,拔腿就往衛生間跑,卓臨城三步並作兩步追上他,扯住他的手臂反手一拉,將他帶倒在地上。卓臨城欺身上前,將徐韜笨重的身體扳正,右膝重重地抵壓在他左邊的肋條上,「就憑那點酒也想讓我喝醉?你到底給我下了什麼藥。」
徐韜野狗般鬼哭狼嚎道:「我真什麼都不知道!昨晚那麼多人,你怎麼偏偏懷疑我。」
卓臨城撈起桌上的一支啤酒瓶,在他耳邊砸碎,拿鋒利的玻璃尖對著他脖子上的大動脈,「說!」
徐韜亦發了狠,咬著牙,死死憋著一口氣,雙眼血紅地瞪著他,「我不知道!」
卓臨城唇線緊抿,眼神陰沉黑暗,握著酒瓶的手劇烈顫抖,幾滴汗從他青筋暴露的額角滾落,掛在他的眼帘上。
「卓哥,你饒了我吧,我不想死!」徐韜最後那點狠氣在他暴戾的眼神下消散殆盡,大哭著哀求道:「我要出個三長兩短,你自己也過不去你爹媽那一關!雖然說我的賤命不值錢,但你真犯不上和我玉石俱焚哪!不行你再往嫂子身上想想,你要是出了什麼事兒,嫂子一個人該怎麼辦。」
卓臨城重重喘息著,眼睛裡的陰翳漸漸散去,他鬆開他,將他拖到沙發邊,重重扔下。他仰頭深吸了口氣,走到斯洛克球桌前,拿起外套利落地穿上,「以後別讓我看到你。還有,去告訴余小菲,不要玩火自焚。」
暗紅色的蘋果在余小菲纖細的手指間轉動,蛇一樣的果皮從刀下探出頭來。她面無表情地坐在病床前,低垂的眼帘後,隱著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她今日沒有化妝,素淡得像一尊瓷器,一頭長髮也只蓬鬆地綰了個韓式髮髻。不認識她的人見了,只怕會當她是位嫻靜溫柔的小妻子。
「你是沒親眼看到他那股狠勁兒,我現在一閉上眼都還瘮得慌。菲菲,我看你還是算了吧,你要真把他們拆散了,恐怕下半輩子沒一天好日子過。」病床上,徐韜兩邊臉都高高腫起,紅色的麵皮上滿是青紫的瘢痕,原本就小的眼睛索性變成兩道可笑的fèng。
一條完整的蘋果皮啪地掉在地上,余小菲切下一半果肉,用刀尖叉著遞到徐韜嘴邊,他忙不迭地張嘴去咬那果肉。
余小菲目不轉睛地凝視他,忽然笑了,「你這樣子讓我想起一個故事。」
她的笑容讓徐韜呼吸發緊,一雙眼睛放出豺狗似的貪婪光芒,「什麼故事。」
和他經歷過的女人比,余小菲算不得一流姿色,但只要她對他笑,他就會著了魔似的起反應。和別的女人不同,她的笑容既高傲又溫柔,眼神里明明寫著看不起他,神情卻像在溫柔討好。每逢見到這種笑容,他就控制不住地想要用男人的方式征服她眼裡的高傲。
「聽說愛斯基摩人捕殺北極熊,只需要一把這樣的小刀。」余小菲轉了下手中的刀柄,像看小孩那樣看著他,「聽上去很不可思議,對吧?其實辦法很簡單,只要用海豹血和匕首做一支血冰棍,丟在北極熊出沒的地方,嗜血如命的北極熊就會迅速趕來舔這支美味的血冰棍。舔著舔著,它們的舌頭被漸漸融化的冰塊麻痹,失去知覺,被露出來的匕首割破舌頭。但它們還是會在欲望的驅使下,不停地舔自己的血,直到因為失血過多休克。然後,它們就變成了愛斯基摩人的坐墊和食物。」
聞言,正在刀口上咬蘋果的徐韜不寒而慄,連忙收回嘴巴。
余小菲目光落去窗外,幽幽嘆了口氣道:「我記得有句佛經說,世人求愛,刀口舐蜜,初嘗滋味,已近割舌,所得甚小,所失甚大。意思是說,人並不比北極熊高明,明明知道愛和傷害共存,卻會為了那一點點甜奮不顧身。」
「這不是自虐嗎?哪兒找不到點甜頭?非去刀口上舔?」徐韜嘟囔了一句,「菲菲,你可是個聰明人!」
余小菲施施然起身,將他的病床搖起來,望著他的傷口意有所指地問:「韜子,你不也是聰明人嗎。」
「那不同,我是被打得半死了,但也換到實在的好處了。」徐韜自然而然地聯想到那晚的旖旎風光。
這一年多來,他前前後後在余小菲身上砸下了近千萬,卻沒有換到任何一親芳澤的機會。他自詡精明,偏余小菲這條滑泥鰍就是只吃魚餌不上鉤。他本來都有些心灰意冷了,不料余小菲卻主動找到他做一樁很划算的生意----如果他把卓臨城放倒,她就拿自己的身體作為回報。
他未嘗不知道給卓臨城使絆子有什麼可怕後果,但當余小菲蛇一樣柔軟的裸足滑上他大腿的時候,他就再也顧不上什麼後果了----哪怕牡丹花下死呢?
當然,他也為自己談到了很可觀的報酬。下藥放倒卓臨城那晚,他就在卓臨城那間套房外的沙發上得到了第一筆報酬。
一想到當時的畫面,他本能地亢奮起來,急促地捉住余小菲的手,舔著她沾了蘋果汁水的手指,「菲菲,這筆生意,你做得真不划算啊!賠了夫人又折兵,白便宜我了。」
余小菲垂眸漠然看著他,好像舔她手的不是一個男人,而是一條撒歡的牲畜:「還沒到最後,誰也先別論輸贏。」
徐韜的呼吸越來越粗重,「菲菲寶貝兒,你打算什麼時候給我另一半報酬?我可是為你死了一回的!」
余小菲抽回手,一點點拉開連身裙的拉鏈,「不如現在?我實在不喜歡拖泥帶水。」
徐韜盯著她半裸的身體,大口大口地吞咽著口水,喘息著說:「我們說好的,這次不戴套……」
余小菲面無表情地掀開他身上的薄薄床單,將僅剩的蕾絲底褲拉到膝蓋以下,「好,我們銀貨兩訖。」
十餘分鐘後,余小菲拉上褲子,套上連身裙,宛如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般,一言不發地離開。
她快步穿過VIP病房區安靜的迴廊,赤槐枝杈里透過來的光斑在她臉上、身上跳動。她一口氣走到盡頭的公共衛生間,將門重重反鎖上,在洗手池前劇烈地嘔吐。胃部的痙攣導致她美麗的面龐嚴重抽搐,勾魂奪魄的清澈眼底亦布上駭人的血絲。良久,她喘息著拿出包里早就備好的緊急避孕藥,生生吞下。
呼吸漸漸平緩,她望著鏡子裡自己陰冷的面容,露出一絲詭異的笑。是很噁心,但她很早以前就習慣了這種噁心。十六歲那年,她第一次用身體換來駐唱機會時,就清楚地知道,只要這具身體不老,這世界就沒有不可抵達的目標。
第15章 分開是另一種明白
離職手續辦得比孫菀想像中順利,因為前一日老夏高價買到一張卓臨城結婚時的照片,在看清卓太太真容的瞬間就什麼都明白了。因為懂得,所以慈悲,他很快就對她揮手放行。
離婚的事,自然比離職棘手得多:她快遞給卓臨城的離婚協議,被原封不動地退回來;她打他電話,一旦提到離婚就會被毫不留情地掛斷;她約他面談,卻被告知沒有時間……
迫不得已,孫菀只得親自上門拜會。然而不到十分鐘,那場談話就演變成了有關婚姻責任的劇烈爭吵。
「結婚一年多以來,我可曾限制過你的自由?可曾對你使用過暴力?可曾吸菸酗酒?可曾對家庭漠不關心?可曾對你關愛不夠?」卓臨城靜靜靠在椅背上,沉著臉問。
面對這一系列問題,孫菀機械搖頭。
卓臨城將離婚協議當著她的面優雅地撕爛,「既然如此,你憑什麼和我離婚?就因為一次根本不存在的外遇。」
孫菀被激怒,半分不甘示弱,「不,不是因為那個,我只是覺得對你已經沒有感情了。」
卓臨城表面上的沉鬱被打破,猛地起身,怫然將她按到辦公桌上激烈地強吻,一隻手在她的禁區中游移。在她幾欲暈厥的時候,他將手從她禁區里抽出,惡狠狠地諷刺道:「什麼時候對我沒反應了,再來說沒感情這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