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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1:54:55 作者: 沈南喬
    接下來幾天,「工大科技」一路陰跌,攪得人心惶惶。到了第六天,所有人都得到了國有股要減持的消息,「工大科技」一頭跌到20幾塊,眼見再不可能抬頭。

    接到消息的那天,黎美靜連連在心裡念了好幾次「阿彌陀佛」,就在她對卓臨城萬分感念的時候,他再度出現了。

    還是開著他的奔馳,還是只點了一份招牌水煮魚。

    這回黎美靜不但免了他的單,還親自下廚炒了幾道小菜,開了瓶好酒,和他神侃了兩個鐘頭,非但摸清人家姓甚名誰,還差點把人侃成乾兒子。

    末了,心思活絡的黎美靜又說這點薄酒完全不能表達自己的謝意,一定要帶他回去嘗嘗她精心準備的家宴。

    於是就有了今天這狗血的一幕。

    聽完黎美靜這一番天花亂墜,孫菀不自禁地冷笑了一聲,一顆心越來越涼。

    原來今天真正要相親的那個人是她!

    當了黎美靜20多年女兒,她豈會不了解她?什麼答謝宴,無非是黎美靜見到卓臨城這棵開大奔的活體招財樹,就抱著不想撒手了。看眼下這情形,相信用不著卓臨城開口,黎美靜很快就會抱著他的大腿說:「麻煩你收了我女兒這個妖孽吧」。

    孫菀垂下眼帘,嘴角微微一撇,桌子下,一雙手越收越緊,攥成兩隻緊緊的拳頭。她想厲婭果然沒有騙她,這個卓臨城真是個不擇手段的恐怖分子。這才多久,他竟把她身邊最親近的人各個擊破,正式在她的私密世界裡登堂入室。

    一頓飯在黎美靜亂飛的唾沫星子中吃完後,窗外已經華燈初上。

    卓臨城見孫菀始終低眉斂氣地沉默著,小坐了會兒後就提出告辭。但黎美靜哪裡肯依,今天為了宴請他,她可是花了血本的,哪裡能一點好事的眉目都沒瞧見就放他走?

    她強留下卓臨城,又硬拽著孫菀,三人不尷不尬地坐在客廳里看《新聞聯播》。黎美靜見孫菀對卓臨城冷若冰霜,暗忖從她這條線上馬上收到回報是不可能了,於是連忙端出筆記本,讓卓臨城幫忙看看她的股票。

    卓臨城毫不推諉,手起刀落幫她砍了幾隻股票,又給她推薦了幾隻新股。

    整個《新聞聯播》加《焦點訪談》的時間,只聽見黎美靜不斷問一些白痴得讓孫菀都坐立不安的問題,卓臨城非但沒有半點不耐煩,反而無比貼心地想了些通俗的比喻來解釋一些金融現象。孫菀偶爾覷他一眼,但見他言談如春風化雨,精神面貌也清新得如剛從冰箱裡拿出來一樣,不禁也在心裡暗暗服氣地想:這jian人,涵養真心不錯!

    時針指到九點的時候,卓臨城再提告辭,黎美靜才戀戀不捨地放他走。

    黎美靜剛站起來準備送他出門,一直在旁邊裝死人的孫菀忽然抬頭,「我去送他吧。」

    黎美靜被這個大反轉弄蒙了,連卓臨城都有些出乎意料,挑眉凝視著她。

    孫菀懨懨地說:「我要去超市,順路。」

    黎美靜很快反應過來,笑逐顏開,「好!好!送遠一點哦。」

    孫菀順手抓過包,面無表情地繞過卓臨城,打開房門,先一步往樓下走去。

    孫菀家門口是一條不長不短的胡同,孫菀的足尖快步踏過高低不平的大石板,頭也不回地往前走著,直到身後傳來卓臨城叫她的聲音,她才停在一盞路燈下。

    卓臨城跟上她,在她側邊站定,直視著她,「你想和我說什麼。」

    孫菀迎上他的目光,仰臉質問:「卓臨城,你什麼意思。」

    「我不明白你問的是什麼。」

    「你不要告訴我一切都是恰巧。你恰巧進了一個飯店吃飯,恰巧那飯店就是我媽開的,你恰巧聖父心發作,對一個素不相識的大媽大開金手指。」孫菀擲地有聲地諷刺著,接著連珠炮似的開火,「拜託你不要在我等升斗小民面前秀你們這類人的神通廣大。我知道你不但能查到我家住哪裡,還能查得出我祖宗十八代都幹過什麼。但是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分兒上,請你團成一團,從我的世界離開吧。」

    卓臨城低頭捋了下她的話,方才淡淡解釋說:「你想多了,我沒有查你家的地址。只是以前載厲婭路過那裡,她順口提了一下,我剛好記住了而已。」

    說完剛才那一大通話,孫菀的氣兒已經撒了一大半,對卓臨城這句話,並沒有針鋒相對。靜默了片刻,她冷淡地說:「就算是這樣,你平白無故地跑去我家店裡做什麼。」

    孫菀完全沒發現自己比瓊瑤奶奶筆下的女主還「冷酷無情、無理取鬧」。俗話說店門大開,迎八方來客,卓臨城平白無故為什麼不能去她家的店裡合理消費?

    卓臨城的嘴角無聲無息地翹了一下,旋即正色回答說:「我惦記你,所以去碰碰運氣。」

    孫菀沒好氣地說:「惦記我?黃鼠狼還惦記著雞呢!」

    卓臨城被她一嗆,有些無語,自我解嘲地輕笑了一聲。

    見狀,孫菀挺得筆直的頸背微微放鬆了一些,她試圖找恢復些禮貌的姿態,「卓臨城,我最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曾經哪裡不小心得罪過你,所以你才這麼『無微不至』地關照我身邊每一個人,直到把那些人全都關照走。可是無論我怎麼想,都想不起曾對你有一絲一毫的得罪。你到底想要幹什麼?你能不能告訴我,我要做什麼你才能不這樣耍我。」

    「耍你?」卓臨城終於被她激怒,但那怒意如一道光般迅速從他臉上閃過,只在狹長鳳眼的末梢和下巴緊繃的線條中露出點痕跡,他似嗔似謔似認真地沉聲問:「孫菀,那你也能不能告訴我,我要做什麼,才能讓你明白我愛你,真的愛你。」

    孫菀如聞雷霆,呆立原地,他說他愛她?他說的居然是愛她?

    這太荒謬了,他竟可以這樣輕佻地對她說愛,這情不知所起的愛非但沒讓她感動,反倒讓她打心眼裡抗拒。

    孫菀本想強烈地反詰,但是他那個說出口的「愛」卻讓她覺得挫敗。她緩緩垂下頭,冷冷哂道:「所以,你傷害厲婭是因為愛我,拆散我和蕭尋,也是因為愛我……這樣的愛,還真是曠古爍今,洞心駭耳呢。」

    卓臨城微蹙了眉,轉頭看向一旁,長長舒了口氣,目光才落回孫菀線條緊繃的臉上。他沒有就剛才的問題糾纏,而是有幾分無可奈何地嘆道:「孫菀,對人對事何必這樣剛愎?柔軟點不行嗎?你這樣會把簡單的事情弄得很複雜。」

    孫菀哪裡能跟老謀深算的他相比,他這語重心長、避重就輕的態度只讓她更加惱怒,她露出一絲冰冷的笑意,尖刻地說:「我永遠都不可能對你柔軟,永遠都不可能!」

    她一把推開他,前腳剛往回家的路上邁出,就被身後的卓臨城重重拽回了懷裡。

    「你幹什麼?」孫菀羞惱地掙扎著,壓低聲音說:「放開我。」

    她的後背緊貼著卓臨城的胸口,她那麼明顯地感覺到那裡的劇烈起伏。他死死地從背後環抱著她,有力的臂膀緊緊箍著她的雙臂。他被激怒後的急促喘息掃在孫菀耳後敏感的地方,一股蓬勃的男子體香鑽入孫菀的鼻間,那香氣讓孫菀頭暈目眩,幾乎無法站立。

    卓臨城不由分說地將她帶到背光處,往後重重一推,欺身上前,貼著她的身體將她牢牢壓在粗糲的牆壁上,「永遠都不會是嗎?那我就教你怎麼對我柔軟一點!」

    孫菀剛張嘴準備尖叫,就被他的唇舌嚴嚴實實地堵住,他的舌激烈地糾纏吸吮著她的嘴唇,像要將她整個人這樣吸進他的身體裡。

    孫菀驚恐地睜大眼睛,嗚嗚地低鳴著,感覺自己的胸腔快被他壓得爆炸,一絲氣也喘不上來。更可怕的是,她全身上下每一個可以反抗的地方都被他緊緊纏著,這讓她產生了一種被海糙纏住,即將窒息而死的錯覺。

    孫菀拼命地掙扎,然而在他的強勢禁錮下,她所謂的掙扎不過是在他的身體裡扭動、摩擦。在衣衫單薄的夏夜,這樣的肌膚廝磨是要命的,她最先感覺到他胸口和腹部緊實堅硬的肌肉,繼而感覺到他身體某處的變化。一股熱血轟地衝到她腦子裡,她更加急切地發出近似哭泣的低吟。這一刻,她終於發現,自己在他的強勢禁錮下是那樣的綿軟無力。

    他瘋狂的吻因她的低吟而中斷。他睜開雙眼,目光迷離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她。

    孫菀大口大口地吸氣,正準備開口,就又被他更加暴烈地吻住。他含著她的唇舌,含混不清地說:「學會了嗎。」

    她帶著哭腔說:「卓臨城,你渾……」

    一句話還沒說完,卓臨城就徹底將她的唇封死。片刻後,他的唇舌從她口腔中撤離,借著幽微的光線凝視她,她素白的臉上綻開大片cháo紅,雙唇如烈焰般彤紅。她似乎被接連而至的熱吻弄暈了,一雙含淚的大眼睛裡不見憤怒,亦不見情慾,只有一片稚弱的茫然,就像幼兒園裡被別人搶走糖果,含淚發呆的小孩。

    這樣的眼神讓他越加情動,伸手輕輕捏住她尖瘦的下頜,低喘著說:「想我嗎?哪怕一點。」

    孫菀使勁側過臉,恨恨地說:「沒有!一點也沒有!」

    卓臨城抬手扳正她的臉,捂住她的嘴,「我不聽它說。」說著,另一手移向她的腰窩,用指尖在那裡輕輕地來回畫著圈。一陣電流通過般的戰慄從孫菀的腰部迅疾擴散開,她的身體驟然軟了下來。

    他濕潤的唇含住她的耳垂,舌尖輕輕地沿著她的左耳廓遊走,他動情地呢喃著:「菀菀,這才是誠實的回答。有的事情,本能比理智直接。」

    頓了頓,他將臉伏在她的耳後,輕輕地說:「菀菀,我愛你,從那天在大雨里聽到你唱歌起,就愛上你了。」

    在彼此劇烈的喘息中,孫菀恍恍惚惚地想起曾在報紙上見專家說過,女人的某隻耳朵比另外一隻更容易被情話俘虜。她記不確切是哪只耳朵了,但眼下,確信一定是正被他吻著的這一隻。

    她正想得出神,他的舌尖猛地探入她的耳朵深處。她的心重重一顫,全身的感官集中在他驟然入侵的舌尖上,她下意識揪緊他的腰身,圓睜的雙眼裡,所有的牴觸情緒都逐漸渙散開去,化作一片白色的亮澤……

    如果不是肩上的包滑落墜地,砸到腳背上,孫菀可能會溺死在他的懷裡。

    大力推開他的瞬間,孫菀覺得太可怕了。

    真的太可怕了,這個男人簡直是個會移動的沼澤,隨時隨地就能將他想吞噬的人吞噬掉。掉進其中的人,不掙扎則已,越掙扎沉得就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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