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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1:42:51 作者: 御手洗蘑菇
「就是我。」
聽到他聲音的一瞬間,我的眼眶就熱了,我緊緊握著那塊石頭,生怕喘一口氣,它就從我指縫溜走。
「江子游……你還活著呢。」
「X鎮小學的平房塌了,好在沒死人,不過路斷了,我們被困在X鎮出不去,聽說救援隊正沒日沒夜地搶修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通……」
我咬牙切齒,「你還懂得打電話來。」
「我算算啊,好險……不到48小時,還可以接受吧?」
「沒辦法,這次確實是客觀原因決定了事物的性質……」
「寧一禾你真狠呀,什麼叫瞎貓碰著死耗子撿了一條命……明明是身在曹營心在漢,我每天都是北京時間六點半起好嗎。」
「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下可以提早回去了。」
「講真,我錯過多少場歐冠了都……」
☆、第 11 章
若不是已察覺江子游的心意,寧一禾還會繼續縮在他的殼裡做高嶺之花吧。
寧一禾不敢冒險,他只做十拿九穩的事。
江子游那麼多年不言不語不離不棄,他自己才有病吧。
如果沒有這一串天災人禍機緣巧合,他們還要消磨多久啊。
所以說,變態只能和變態相依為命。
寧一禾自己才是朽木吧,自以為掌控了一切,被人那麼在意都不知道。
那這麼說來……更蠢的應該是江子游吧。
對啊,以寧一禾的尿性,轉變了心意也不會說的,江子游又要等很多年了。
不要再說啦,寧一禾懦弱膽小,患得患失,他一會兒該懷疑江子游喜不喜歡自己了。
……
我深吸一口氣,這一串人格像在顱內走鋼絲的小人,搖搖晃晃自身難保,還在嘰嘰喳喳地指點江山。誰還沒有點精神病,我只是偽裝得好,而且還沒到分出一個女裝人格的地步。
他的航班晚點兩個小時,提前等在機場的我如坐針氈。
等會兒見了他,第一句話說什麼?要不要先來一個擁抱?
瞬間想起夢裡我們坦誠相見的細節,一想到我這麼要面子的人,竟然做出那種事,臉就有發紅髮燙的趨勢。不行,純真少男形象不能崩,那個夢絕對不能讓他知道。
果然還是當爸爸比較適合我。
以他那個話嘮的性格,一見面估計他要說的比我多。我可以緩衝一下,等他發泄完畢,然後祝他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然後面不改色地接過他的行李,雲淡風輕地問上一句餓不餓。
不餓最好,我們一起坐車回去,路上可以聊聊西甲歐冠什麼的,如果餓,那就請他吃飯,從機場出來這一路……算了,不熟悉地形,也不知道他想吃什麼,真是頭痛。
結果江子游一落地電話就打來了,把我醞釀的情緒和計劃全部打亂,仿佛晚見面幾分鐘話就說不完似的,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他與T大一行年輕人結伴出來,出生入死過的,想必感情深厚得很。他沒穿想像中看不出身材的臃腫棉大衣,這點倒是比我那天落地南溪聰明----他在其中鶴立雞群,周遭紛擾,他心無旁騖,低頭與我講話,臉上一直帶笑。
我一度更愛他安靜內斂的樣子,那時候高潔清冷,適合供奉神壇,只作遠觀不可褻玩;可是他笑起來的樣子卻又是少年心氣的最佳詮釋,舉手投足都輕易讓我聯想到藍天,綠茵,落日的光暈以及輕柔的晚風,凝結為所有我能想到美好的事物的象徵,適合停駐現世溫暖人間。
而我就很自私,我希望在少年前面冠以「我的」。
如有感應一般,他忽然抬眼,遙遙望見我的視線,於是電話里我們同時噤聲。
想來這些年我們在場上場下磨合出許多共同點,比如一瞬間毫無徵兆地沉默,就這樣無言地注視對方。
在高三暑假南溪的床上,在我發燒時N大的宿舍,在Z城薄暮時分的視頻,隨時隨地,無解的靜默相對。
希望在對方眼裡尋見什麼?
這一回山水兼程又相逢,真像隔了幾輩子那麼長。
我看見他把箱子停在一邊,緩緩抬起右手,然後手臂一折,一個「一」字盛在心口。
我眉心狠狠一跳,那簡單的一划,如同茫茫人海里兩隻疲於奔命的蜉蝣辨認彼此的憑據,是只屬於我們兩人的特定羈絆。
可我沒有對應的回應動作。
無論場上場下,我從未回應他。
我頹然放下手機,這多麼像這些年我倆關係的一個隱喻。
視線里他卻忽然小跑起來,我心裡一動,這是給我補救機會嗎。
說實話很久不曾並肩作戰,我並不確定他想要什麼慶祝動作,不過既然助跑這麼長----
我雙腿分立,伸開雙臂,這次我會接住你。
江子游跳上來抱緊我的脖子,在我耳邊說,「四年了寧一禾,你終於長進了。」
然而寧一禾長進有限,不能支撐太久----
江子游很快體貼地跳下去。
「請吃飯吧,你欠我的。」
我以為他長途跋涉之後需要休整,結果精力比我還旺盛。
我們為打車還是坐地鐵爭執一番,最後他取了折衷方案,托打車回去的同學帶回行李,自己與我坐地鐵覓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