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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1:42:51 作者: 御手洗蘑菇
「別凍壞了。」
「你本來就……把手機收了,熱水袋捂手吧。」
我平靜地說完,他屏息不語。
片刻,「一禾,我問你,那天……你生氣了麼?」
他小心翼翼地問,看的出來恐怕憋了很久。
我茫然望著天花板,想到在T大看他踢球的情景,恍如隔世。
離開更衣室那一刻確是生氣的。
可是為什麼?
我對他到底……
思緒急轉,答案其實昭然若揭,只是我一直逃避。
我不會愛人,我無法愛人。
卻不想失去。
「我沒啊。」
「哦。」
我們都不說話時,電話那頭呼呼作響的風聲便趁虛而入,雖不甚清晰,也足夠讓南溪的我深感寒意。
他應該穿了羽絨服,帶了毛線帽,圍了圍巾吧。
搞不好還有耳套口罩什麼的,又是露一雙眼睛在外面……
明明這麼怕冷,當初為什麼要去北方啊。
忽然,「寧一禾,我現在離你四千公里了。」
江子游頓了一下,隨後幽幽地說,「咱倆好像從來沒離這麼遠過。」
說得這麼肉麻也不害臊。
我心裡一動,這個問題的答案,仿佛也呼之欲出。
我注視著960萬平方千米的國土,地圖上南溪,江城以及Z城不知名的小村莊,被我的目光遙遙連成一線。
人生際遇如謎。
「總之你報完志願給我看下啊。」
那個前路渺茫,猶豫不決的夏日午後,以他這句話作結。
一時又想到他高三那年一反常態,頓悟般發奮學習的情景。
為什麼?
為了追隨我嗎?
我把手機放在耳邊,慢慢躺下。
「這邊星星很多,甚至能看到銀河,你要看看嗎?」
我沒說話。
江城只有大風天的夜裡能看到稀稀落落的星星,至於南溪嘛,已經很久沒有在南溪做出仰望星空的動作了。
「一禾,你說夜空中最亮的恆星是哪顆?」
東有啟明,西有----「長庚?」
我一時想不起這顆星的學名。
「不是啦,地理沒學好吧,你忘了金星是行星。」
「哦。」
「那我拍照給你看一眼咯。」
我忽然意識到,不知何時,他已悄悄換了語音語調。
「屏摔碎了,看不見的……」
「啊?那你剛才看沒看見我啊?」
「看不清楚。」
「哎你不早說啊,早知道我就直接用熱水袋捂手了。」
我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手機揣懷裡了,看不見不要緊,讓你聽聽爸爸的心跳。」
「……」
「說吧,你幹什麼去了把手機摔了啊?」
我想起昨日糗狀,略微猶豫一會兒,「上樹。」
「不是吧,你上誰的樹?」
我無奈,「上的是物理意義的樹。」
我不禁想起人生唯一一次被上樹經歷。
高二一次與外校的比賽,賽況膠著,第80分鐘對方追平了比分,並一度有趕超之勢。人心惶惶,我送出助攻,江子游讀秒絕殺,艱難獲勝。進球後他突發奇想沖我跑來,我舉臂做好擊掌的準備,誰知他卻攀著我的肩忽然往我身上跳。
我又不是下盤穩如山的壯漢,如何接得住他。
毫無防備之下,眼睜睜與他抱在一起向後跌去,或許他又碰傷了我的鼻子也不一定。總之,眾皆譁然。
那次丟人現眼的失敗慶祝,大概是江子游職業生涯的污點。
於我自己,第一次被上樹就險些摔成腦震盪,於是這一行為與當門將一起,成為我職業生涯的兩大陰影。
「突發奇想上樹,真有你的啊。」
「奇怪,為什麼我們當初在那兒踢球,從沒想過這茬兒呢?」
☆、第 8 章
與江子游聊過一次,明明什麼話都沒說開,又好像一切盡在不言中。隔著山水萬重,似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默契。
後來他再打來電話,我開始留意他的弦外之音,聽他舉重若輕地說出某年某月某日我們做某事的細節,我面上波瀾不驚,內心卻像被擊中一般。
他對我的關心,真真假假,都混在這些年日漸精進的插科打諢油嘴滑舌里了。
於是時而清醒堅定,鄙薄自己自作多情;時而又甘願沉溺,被他一句話攪得怔怔出神。
我不禁開始審視自己,我真的了解他嗎?
他想要的,到底……
又一念想起馮唐有言,你挺悲觀的,但是不徹底,所以才擰巴。
連設想一個結局都不敢,卻無恥地存了僥倖之心,我在期待著什麼?
然而這念頭一旦誕生,便像樓下池塘里扔了一顆水葫蘆,兀自瘋狂滋長,悄無聲息,不動聲色地長得暗無天日,直到把心填的滿滿當當。
連帶周末,我已在南溪度過將近一周,S君發來問候,並委婉地表達了希望我儘快上班的意願,終於沒有理由耽擱下去了。
選了機票便宜的夜裡回江城,傍晚時分,我拎著箱子提前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