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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1:43:28 作者: 易楠蘇伊
    大頭有些遲疑,「先生可能會在春闈前離開京城。」

    徐會不喜熱鬧。最厭煩爭名奪利的事情。所以早早避開。

    陸時秋定了定神,「那我跟你一起到徐府拜訪吧。」

    說著,陸時秋帶著大頭採買了些東西。

    大頭見他一會兒花掉一百多兩,暗暗咂舌,「三叔,這也太貴重了吧?」

    陸時秋擺手,「你師傅好歹也教過我畫。好幾年沒見,怎麼能一點表示都沒有呢。」

    就沖徐會送給三丫那些書畫,他買多少東西都不為過。

    大頭帶著陸時秋到徐府,問了門房,徐會還在宮裡沒回來。

    「咱們進去等吧。」大頭徑直帶著他往裡走。

    陸時秋看他熟門熟路,想來徐府這些下人已經拿他當半個主子了,心裡稍安。

    大頭帶他到書房,欣賞自己這些年的畫作。

    幾乎全是素描畫,人物,靜物參半。

    靜物就不說了,這些人物畫得非常傳神。

    幾年前,他的畫作明顯帶著幾分粗糙與生澀,現在卻是線條簡練、收放自如,寥寥數筆就捕捉到了人物的神態。

    陸時秋由衷為他自豪,「你進步得很快。」

    大頭有些苦惱,「女皇說看過我的畫總是明顯覺得悲傷。她想讓我為她創造一幅能讓人覺得幸福的畫作,我琢磨了一整年,也沒有畫出來。」

    悲傷?陸時秋在這些畫作上掃了一眼。拋開靜物不存在悲喜。

    這些人物無一不是基層的小人物。眼皮耷拉,皺紋橫生,嘴角抿緊。確如女皇所說,看一眼就讓人悲傷。

    大頭的這些畫作,他喜歡,女皇喜歡,但是不代表別人喜歡。

    這些畫作幾乎沒有什麼美感所言。不符合現如今畫作標準。

    如果大頭能畫出讓人幸福的畫作,傳遞的精神的確更容易打動別人。

    陸時秋想了想,「你應該多去感受一下。比如好看的歌舞。觀察那些發自內心笑的人是什麼樣。注意他們的表情。」

    大頭嘆了口氣,「我一整年走遍人人山水,看過無數人歡笑。但是笑容真的很難捕捉到。」

    大頭從小吃盡苦頭,對別人的喜事根本做不到感同身受。他就得花更多時間來觀察。

    一個人再怎麼歡快,真誠的笑容也維持不了多久。

    他最後只能前功盡棄。

    陸時秋摸摸下巴,突然想起顧雲翼中了秀才,高興一整天。

    他把這事說給大頭聽。

    大頭眼睛一亮,「三叔,你的意思是讓我觀察那些舉子?」

    「是啊。你想想啊,中了進士可比中秀才難多了。有些人蹉跎大半生才考中,笑容是不是能維持得更久些?」

    有道理!大頭點頭如搗蒜,「太對了!」

    他立刻道,「等先生回來,我就跟他說。」

    說話的功夫,徐會已經回來了。外頭傳來下人的招呼聲。

    大頭趕緊帶陸時秋出去。

    徐會依舊老當益壯,走路帶風。

    看到陸時秋,他眼睛亮了一瞬。

    陸時秋上前給他見禮,徐會拍拍陸時秋的肩膀,「不愧是我的弟子。你也是好樣的。」

    陸時秋一頭霧水,他做什麼了,當得起徐會這麼誇讚?

    徐會很快給他解惑,「我聽說你中了狀元,辭官不授。如此淡薄名利,像我!」

    陸時秋:「……」

    他真當不起這句誇讚。他比誰都渴望出名。

    不等他解釋,徐會已經看向大頭,「你的畫,女皇看過了,非常滿意。知道你愛銀子,她賞了你五百兩。」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遞給大頭。

    大頭喜滋滋接過來,轉手就交給陸時秋。

    陸時秋卻沒有收,「你不是要留下來嗎?怎麼也得留點銀子在身上吧?」

    大頭想了想也對,把銀票揣到懷裡收好。

    徐會奇了,「留下來?你留下來幹什麼?」

    大頭把自己的打算說了。

    徐會笑容頓住,表情相當難看,哼了哼,「畫那些俗人作甚。浪費筆墨。」

    大頭撓撓頭,他當然知道師傅脾氣很硬,可是他走了一年,沒有一點進步,留下來也許是條出路呢。

    陸時秋似是看出大頭的遲疑,勸道,「先生這話就假了。正如我擅長反諷詩,大頭也可以自創反諷畫啊?」

    徐會直直看過來,虛心求教,「何為反諷畫?」

    「考□□名,得意忘形,那大笑不正是對功名利祿的嘲諷嗎?」陸時秋不咸不淡地道。

    徐會琢磨半晌,一拍桌子,看向大頭,「對!你就這麼畫。」

    「是!」大頭喜滋滋應下。而後一臉欽佩看著陸時秋。三叔真的太會說話啦。居然這麼快就能讓師傅同意了。

    徐會拉著陸時秋到他書房,欣賞他近幾年的畫作。

    陸時秋懂畫,提出不少寶貴的意見。

    徐會這人也怪,他喜歡聽人誇讚,更喜歡別人批評,尤其是能說服他,他更高興。

    十幾張畫作,陸時秋幾乎每張都能找出不足之處。

    到最後,只有一張倖免。

    徐會點了火盆,把這些畫作一把火全燒了。

    只余這一幅贈給陸時秋。

    陸時秋看著火舌把畫作全部吞咽,咽了口唾沫,「好幾年的畫作一把火全燒了,多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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