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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1:40:43 作者: 師小札
菲傭給白麒的傷口上了藥水,貼了繃帶,十分細緻。
白麒這才覺得胃裡暖和了點,看看這個奶油白色的房子,頓時拘謹起來。
顧逸軒起身,拿起車鑰匙。
「我出去了,你好好睡一覺。」
白麒鬆了口氣,說實在的,跟顧逸軒到小別墅來已經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要是再對著他那張被自己打腫的臉絕對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菲傭在一邊清掃屋子,白麒將桌子上的餅乾筒,牛奶瓶收拾了一下便起身,有些熟門熟路地來到二層的小房間。
畢竟這也是來過兩次的地方,雖然前兩次都是逼著,誘著而來,和這一次不同,飢餓難耐的白麒終於是屈服了,只想快有一處地方可以休息,吃點東西。
躺在床上抱著枕頭沒多久,白麒就睡著了,這房間裡隱隱透著一股迷迭香的味道,還有柑橘,木香,綠茶和甘糙的味道,從枕頭裡緩緩透出,白麒簡直是被熏得舒服透了,就這樣睡過去。
自然醒來,睜開眼睛,白麒軟弱無力,只覺得自己陷入一灘雲里,看看牆上的那幅《麗達與鵝》,富貴華麗的壁紙。
窗外已經暮色四合,外面的木棉與天邊的朝霞融合成片,紅色顏料打翻似的傾瀉下來。
白麒不禁有點看呆了。
小房間裡一應俱全,有一套音響,音響架邊有許多外國鋼琴曲的CD,蕭邦,舒伯特,柴可夫斯基,一張張名CD上都貼著小小的便簽,上面是秀麗清雋的蠅頭小字,很是漂亮,不知是誰寫的。
眼睛瞟到一邊的木箱盒子,裡面有一疊疊書籍,雜誌,還有幾個木架框子。
白麒好奇心驅使,拿起一看竟然是顧逸軒的照片,在他身邊還有一個漂亮尤物般的男人,白麒當然知道這是誰。
照片上,夕陽下他們共騎一匹馬,他們靠在小山坡上,他們在滑雪場……
顧逸軒竟保留了那麼多的照片,張張上面有裂紋,想必是撕了後又粘起來的。
白麒看看照片上的兩人,應該是熱戀期的時候,顧逸軒伸臂摟住甄夢林,而那時候的甄夢林看上去比現在要稚嫩些,笑得很清新,輕輕靠在顧逸軒肩膀上也沒有多餘的黏膩。
他們是幸福的。
白麒手一顫,突然腦子裡湧出這個想法。
立刻將東西放回原處,白麒又躺回床上,兩眼睜著看那吊燈想著什麼時候能回去。
水晶吊燈突得變亮,白麒本能地望門口一看。
顧逸軒頎長的身子靠在門口,他全身西服括挺,一臉疲倦地站在那裡。
白麒彈起身子來。
顧逸軒慢慢走近,輕輕將手上的東西丟給白麒。
白麒這才發現顧逸軒的嘴角帶著殘破的血跡,還有他的眼睛,兩顴都是青紫。
「看看。」顧逸軒仍不失優雅地笑笑,笑容中更多的是疲憊。
他真的很疲憊。
白麒知道那個信封里是那些不堪的照片,他竟然替他拿回來了。
「還有這些。」顧逸軒又從西服口袋裡掏出零散的照片,「我沒興趣收藏了,全部還給你。」
照片輕輕地掉在床沿邊,還有底片。
白麒驚愕,一直以來顧逸軒都是用這些來遏制自己,而此刻全部還給自己。
「為什麼?」白麒衝口而問。
顧逸軒聳聳肩膀,低聲道:「只是覺得你挺可憐的,不想再捉弄你了。」
白麒迅速收拾起那些羞恥,不堪的照片,緊緊攥在手裡。
顧逸軒笑著搖搖頭,轉身下了樓。
白麒立刻跟著下去,顧逸軒突然轉身回頭,下巴磕上了白麒的額頭。
白麒蹙眉。
顧逸軒伸手狠狠地在白麒腦門上敲了敲,又搖搖頭下樓。
菲傭端上菜來。
白麒坐在顧逸軒對面。
「你為什麼要替我拿回那些照片?」
顧逸軒不語。
白麒靜靜地看著顧逸軒,他滿面狼狽,先是被自己打了那麼多記耳光,現在又添了這些那些的傷口子。
「我是可憐你。」顧逸軒抬頭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齒。
白麒瞪大眼睛,直直地說:「我沒什麼可憐的,我很好。」
「你很好?」顧逸軒笑了,「你這個小土包子怎麼總是逞強?」
白麒語塞,他的確是夠悲慘了,自從到了城裡,一沒錢,二沒權,單相思,被人欺負……
什麼晦氣倒霉的事情都被白麒碰上了。
「算了。」顧逸軒低頭喝湯,輕輕說著什麼。
白麒默不作聲,他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卻一時揀不出什麼話來,反倒是衝口而問:
「你很喜歡那個叫夢林的?」
顧逸軒嗆了一口,溫熱的湯差點噴出來,用餐巾擦擦。
「你開始關心我了?」
白麒不語,只是睜大眼睛,想聽到點什麼。
「夢林?夢林麼……」顧逸軒反覆咀嚼這兩字,眼神若有所思。
「你喜歡他,但是他跟人走了,你很難過。」白麒說。
「你懂什麼?」顧逸軒冷笑,「我都不確定自己喜歡不喜歡他,你這個小土包子知道什麼?」
「你藏著他的照片。」白麒說。
「那能說明什麼?」
白麒語塞,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問顧逸軒關於甄夢林的事情。
「你想揭我傷疤?讓我難受?搞得和你一樣可憐?」顧逸軒眼神銳利,話說得咄咄逼人。
「沒有!」
白麒否認。
「這個話題到這裡為止。」顧逸軒聲音冰冷。
白麒也就不再開口,兩人默默無語地吃完了這餐飯。
晚上,一個胖乎乎的菲傭來敲白麒的房門。
白麒開門,那菲傭有些勉強的笑容,用蹩腳的英文,手舞足蹈般說了一通,大概意思是顧先生生病了。
白麒「嗯」了一聲,想了想便走到隔壁顧逸軒的房間。
顧逸軒躺在床上,閉目,唇色蒼白,額頭滾燙。
家庭醫生的電話大不通,這裡又是郊區離醫院很遠。
「你沒事吧。」白麒探了探頭問。
「還可以。」顧逸軒聲音粗噶,「我要水。」
白麒撐起顧逸軒的身子將水遞給他。
「餵我。」
「啊?」白麒驚訝。
「餵我。」顧逸軒命令式地說。
白麒將水杯貼近顧逸軒的唇,慢慢地餵他喝水。
顧逸軒蹙眉,喝完水後又躺下。
菲傭遞給白麒那張名片,白麒撥了電話,整整半個鐘頭,那邊才有聲音,是一個聲音沉穩的女聲,白麒將顧逸軒的情況告訴她,她很是乾淨利落,半個鐘頭不到便趕來。
中年女醫生給顧逸軒掛了點滴,配了藥,囑咐菲傭端上熱水。
一陣忙完後,女醫生面上已經有絲絲汗水,迅速洗了雙手後才回頭,秀眉微蹙。
「你是哪位?」
「啊……我是他朋友。」白麒說完自己心裡也一驚,竟然那般輕鬆地告訴旁人自己和顧逸軒是朋友。
「哦。」女醫生沒有多問,只是淡淡地說,「他倒是很久沒有病了。」
白麒看看床上虛弱的顧逸軒,緊閉著唇,關著眼睛,像個孩童一般,頓時沒有了之前的厭惡感。
女醫生很敬業,坐在一邊守著顧逸軒,也不浪費絲毫時間,打開精緻的包拿出一份醫學雜誌來看。
白麒打量她,短髮,白皙的臉,微微豐腴的身子,眉頭總是微蹙,時刻保持良好的精神狀態。
「看什麼?」女醫生低著頭卻發現了白麒的目光。
「沒有。」白麒立刻撇過頭去,「他什麼時候能退燒。」
「不知道。」
「啊?」白麒反問。
「個人情況不同。」女醫生淡淡地說。
「哦。」白麒點頭。
直到臨晨四點,點滴掛完,拔下針頭,女醫生收拾好包裹便回去。
顧逸軒睜開眼睛,第一句話是肚子餓了,白麒將餅乾遞給他。
「我要喝粥。」
「哦。」白麒吩咐菲傭去熬粥。
「剛才是瑟雅嗎?」
「啊?誰?」白麒問
「那個女醫生。」顧逸軒笑笑,「小時候淘氣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她的針頭。」
「你居然怕打針?」白麒嘲笑。
「我怕很多東西。」顧逸軒垂眸,「因為我有的本來就不多。」
白麒一怔,隨即說:「怎麽會呢?你已經要什麼有什麼了。」
「你這樣覺得?」顧逸軒聲音有些飄忽,「也許吧。」
菲傭端上粥。
「餵我。」顧逸軒又命令。
「你自己不是有手嗎?燒也退了一半了。」白麒抱怨。
「算了。」顧逸軒突然奪過那熱騰騰的粥,上面的還微微沸著的粥撲了點出來,灑在他襯衣上。
「那我來就我來。」白麒拿起紙巾擦擦顧逸軒襯衣上的粥漬,拿起勺子餵他。
顧逸軒笑了笑,很快樂的樣子。
「有什麼好笑的?」白麒瞪大眼睛。
「你總是把我搞的這麼狼狽。」
「你自找的。」白麒回嘴。
「我現在是病人,你能不這麼尖酸刻薄嗎?」顧逸軒湊近白麒的臉,「我要看溫柔一點的你。」
白麒一慌,手裡的粥顫了顫。
顧逸軒一口吃下去,兩眼含笑地看著白麒那慌張的神態。
婚禮
白色的門被緩緩移開,房間裡厚重的黑色窗簾子遮蓋住了外面的陽光,造成這個房間陰暗,逼仄的感覺。
皮鞋的聲音,拐杖的聲音,很多嘈雜的聲音紛至沓來。
床上的男人微微張開眼睛,睫毛似蝶須,耳畔的聲音漸漸近了。
「肖傑。」一個熟悉的聲音。
韓肖傑強忍身上的酸痛,撐起身子,一看,一張胖胖的臉帶著擔憂的目光看著自己。
「金大哥,你怎麼來了?」
來的人正是金容。
「肖傑,你這又是何苦遭的罪呢,天堂的路不走……」
「今天是幾號了?」韓肖傑英俊的面容憔悴疲憊。
「十九了。」金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