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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4:43:34 作者: 若丘
司機很給力,比預想中還早到了一會兒。
按照剛才打來的電話里說的,她趕到手術室,顯然很多人都比她來得更早,烏壓壓的人群給人一種瀕臨窒息的壓迫。
邁著緩步往前走,她的理智其實早已蕩然無存,燈牌上亮著的「手術中」的大字明晃晃地刺痛著她的眼,不知不覺眼眶已漫上濕意。
「小倪來了啊。」說話的是鄰居張姨,也是對方來的電話。她和倪雅文年齡相仿,腳上還踩著拖鞋,顯然也是來得匆忙,「這大半夜的發生這種事可真是……唉,還好你在宜城,不然我都不知道該叫誰來。」
「我舅舅他們呢?有打電話給他們嗎?」趙依倪蜷著手,聲音愈發顫慄,「阿姨,求求別告訴他們好嗎?」
對方也是一愣,顯然對他們的家事也有所耳聞,拍拍她後背安慰道:「依倪啊,你舅舅好歹也是長輩,這事情上他不敢怎麼樣的。你外婆都這樣了,要他還是那副樣子阿姨替你教訓她。」
這回答看來也是叫來了,趙依倪心道,輕輕點點頭沒有再多說別的。
半夜的手術室很安靜,還等在門口送外婆來醫院的鄰居大多都在趙依倪的勸說下先回了家,只有張姨不願走說要陪著。
又過了半小時,手術室大門敞開,主治醫生面色凝重從內走出。
趙依倪其實早已脫力,腦海里盤旋著的心梗、沒了心跳、在急救幾個詞湧上,她顫巍起身扶著欄杆,一張本就小的臉因為這晚的一切顯得更為消瘦幾近脫形,抬眸她對上醫生的眼,那雙眼裡寫盡遺憾和無奈。
之後的對話趙依倪只能依稀記起幾個片段,像是大腦的保護措施一般,記憶都破碎只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個字眼。
她從未想到過,「家屬節哀順變」這句話竟來得這麼快且湍急,像是纏繞在心間的荊棘稍一用力便血肉淋漓。
順著冰冷的瓷磚牆壁,她跌落在地上,失魂落魄的臉上已慘白無血色,烏黑的髮絲被冷汗浸濕有氣無力地粘在額上,像是剛從水裡撈出。
趙依倪能感受到一陣無形的恐懼像是從身後的牆壁、腳下的地磚張牙舞爪撲來,她竟忘了哭,只是全身止不住地顫慄。
人在真正絕望之時,竟說不出來一字,連哭的力氣都不復存在。像是墜入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倒下之處便是深淵。
垂著眼,她唇緣都顫抖,呆呆地望向地上的瓷磚。
醫院的地磚打掃得整潔,排列整齊線邊都嚴絲合縫未曾有一處翹起。
突然想到了什麼,趙依倪猛地起身,一把抓住身邊人的手。已失了理智,她的力道很大,抓得張姨嘶地叫了聲,卻未在意小聲安撫:「倪兒,沒事啊。我給雅文打個電話,別怕啊。」
「等……等等。張姨。」用力呼吸兩下,趙依倪像是用盡全力問,「您剛剛是不是說,我……外婆她是被門口地磚絆……絆倒的?」
顯然沒防備,張姨點點頭,怕是漏了一個細節補充道:「我出門倒垃圾時剛巧碰到你外婆,看她精神不錯就是一直在拍心臟那塊,當時我沒當回事問她要去哪,她說倪兒和男朋友回來要留盞夜燈等你們。」
「後來,就是我和你打電話說的了。」張姨沉著臉,顯然也接受不了數十年的老鄰居突發心梗,「半夜我聽到聲音,趕忙去你家看,結果就看到你外婆……她被翹起的地磚絆倒……暈過去了,臉都沒血色了。」
說到這裡,平日裡大大咧咧的張姨也哽咽,別過頭去不敢讓趙依倪看見。
破碎待修的地磚,模糊未說是否要回家的敷衍……
巨大的愧疚席捲,她俯下身堪堪用手肘著膝蓋。脫力的膝蓋早已支撐不住,她精疲力盡像是被抽去所有的力氣,戰慄著摔下。
後來的記憶更加模糊,耳畔只有張姨的呼喊聲,鼻腔湧入淡淡的消毒水味和濃烈的血腥氣息。
她記得自己像是做了個夢,夢裡大霧四起,她再也找不到歸路。
好在只是低血糖和通宵的乏力,問題不算嚴重,昏昏沉沉眯了一會兒再次醒來已是凌晨兩點。
睜眼仍是坐在手術室門口,青白的手背插著鹽水的吊針。張姨也沒走,陪在身邊見她醒來,小聲提醒:「依倪,你舅舅他們來了,在那邊等著呢。」
順著張姨的目光循去,倪文山顯然也是才來不久,坐在對面的不鏽鋼座椅上鎖著眉時不時嘆著氣,而一旁的劉婷顯然面色輕鬆不少,時不時還用手機算著些什麼。
「不是說了……外婆的事不用你們管嗎?」強撐著站起,趙依倪提到那個字眼又是一陣心臟抽痛,「你們忙你們的事就好。」
「你這孩子說的什麼話?還拿不拿我們當長輩。」劉婷先跳腳,說話咄咄逼人,「你說你會照顧好你外婆,這才幾天?人都走了還不想告訴我們,是等著私吞財產嗎?」
眼瞳一震,趙依倪沉著臉顯然沒法相信眼前這個市井女人竟會說出如此歹毒的話。
張姨也看不下去,出來幫腔:「你們和孩子計較什麼?你們又來看過老太太幾次!現在屍骨都未寒就在這裡吵吵像什麼樣子。」
劉婷沒法反駁,瞪著眼一如既往地蠻橫:「你個外人憑什麼摻合我們家事,你誰啊你?」
「好了!都別說了!」
聲音很大,卻帶著濃重的鼻音,嘈雜的幾人也被趙依倪這聲怒吼嚇得轉過身來。雖說她不是文靜的性格,卻也是好脾氣難得發火,實屬忍無可忍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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